濮存昕 李繼輝攝
北京人藝一樓排練廳,話劇《家》劇組正在進行著緊張的排練。濮存昕在劇中飾演的角色是大哥覺新;在一群只有二三十歲的年輕演員中間,人們很容易忽略他已是個快60歲的人了,看上去倒真像是一位大哥。難怪劇院里的大多數(shù)人,都稱呼他為“濮哥”。
今年上半年,“濮哥”的工作似乎格外繁忙:有時他是《蔡文姬》里的曹操;有時又化身為桀驁不馴的“詩仙”李白;他還曾以一張丑陋的反派嘴臉出現(xiàn)在電影《最愛》里,令人大跌眼鏡。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他透露說,自己接下來還想嘗試著去排一部小劇場話劇,甚至要演個讓人目瞪口呆的喜劇角色。
熱愛舞臺的濮存昕,甚至巴望著想要退休,因為他想要更加自如地去演戲。
從沒像現(xiàn)在這么棒
問:從1993年至今,《李白》這出戲你演了18年,現(xiàn)在感覺李白的形象和你挺契合的,當年首演時感覺如何?
答:1993年演《李白》,情緒是從頭到尾的氣貫長虹,全都是慷慨激昂,沒有生活常態(tài)。同樣是李白獄中背誦陶淵明詩歌的那場戲,以前演的都是憤懣;現(xiàn)在放松下來,重新認識生活,重新去體味李白的生存狀態(tài),演出來就是一種苦中作樂,百無聊賴。
現(xiàn)在再演《李白》,我已經(jīng)是快60歲的人了,沒有當年那么大勁兒了。不能拼勁兒的時候,就會促使你往心里走,往自在走,往舒服走。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用使那么大勁兒也能演,不用那么大力氣說話,臺詞照樣聽得清,你在臺上很自在,觀眾也很舒服。演戲有太多方式,原先我只有一兩種,現(xiàn)在有N種方式了。
問:這個逐漸契合的過程是怎么實現(xiàn)的?
答:《李白》首演之后,隔了10年沒再演;2003年再演時,我已經(jīng)后悔當干部了(指擔任副院長一職),因為我當不了,我負不起責任,沒有能力帶動起人藝。我別耽誤大伙,也別把自個兒耽誤了。我說不干就不干了,開始一門心思地演戲,我知道我只能用演員這個身份為北京人藝做事。
我愿意演戲,而不是苦哈哈地違心做事。所以,2003年再演《李白》,就有了劇中李白那種進退兩難的感覺。帶著這種心態(tài)去演,就和1993年首演時的感受完全不同。你更懂得如何把自己的生命、命運、感受、思考、想象帶到角色中去,有了這種心態(tài)就能和李白溝通了。
問:你現(xiàn)在好像把工作重心都放在了舞臺上?
答:劇院給我條件演戲,這么多人幫助我,多好??!一天到晚哭天抹淚,把觀眾感動得不行,最后獲得掌聲,卸妝回家,第二天接著演。我在做我自己喜歡的事情,個人利益和你的事業(yè)都一致。而且越演越放松,沒有功利心。現(xiàn)在演《李白》,我演得上天入地,每次謝幕時,都有一種滿足的感傷,感覺死而無憾。真的是棒極了,什么時候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棒!
演戲不動心,沒意思
問:電影《最愛》中,你飾演了一個反面的“血頭”角色,怎么會去接和自己反差這么大的角色?
答:顧長衛(wèi)(電影《最愛》導演)很早以前就說要找我演戲,我就答應下來了。但直到我檔期都調(diào)好了,正式談的時候看到劇本,才發(fā)現(xiàn)是這么個角色。當時有些猶豫,因為我是衛(wèi)生部防治艾滋病宣傳員,不知道演這樣的角色是不是合適。但衛(wèi)生部領導認為,這是藝術(shù)創(chuàng)作,沒有問題,還能宣傳“防艾”意識。
問:你并不抵觸這種反面形象?
答:英若誠老師說過,演員應該具有水的品質(zhì),可以裝在碗兒里、罐兒里、缸里。這個角色不是我的生活常態(tài),不是世俗生活中大家對我的認識。但這個角色給了我一個機會,展示了一個50多歲的、有一些生活經(jīng)歷的演員,他的可塑性、他的幅度、他的多面、他的彈性,他的演技能力、理解能力、想象能力和體會能力。接下來我還有可能演個喜劇角色,讓人目瞪口呆的那種。
問:你在《最愛》中只是個配角,如何才能演得出彩?
答:演這個角色前,我做好了三件事情。首先是對外形的改變,我這張臉觀眾太熟悉,要把這個距離拉遠。其次留起長頭發(fā),你戴頭套演一定沒這個勁兒,可是半年多不剪頭發(fā)真的很耽誤事,廣告不能拍,很多場合都不能去。但你必須有這種投入,才能把戲演好。最后學會河南墜子,把墜子學會,我就知道這個角色一定能有一個“大彩”,騎著摩托亂唱那段,后來果然給觀眾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演戲不動心沒意思。我不愛拍電視劇,還沒怎么著呢就演完了,一捆一捆的錢就拿來了,一點兒意思都沒有。雖然是個配角,但這個人一定要精神張揚,不然就是依附在主線邊上,單純給別人配戲。
年輕時也為出名著急
問:演戲是你現(xiàn)在最主要的收入來源嗎?
答:收入主要還是來自商業(yè)廣告。不過我有自己的標準:醫(yī)藥廣告不做,我是衛(wèi)生部藥品宣傳員,醫(yī)藥廣告我不敢做;房地產(chǎn)廣告不接,連剪彩也不去,因為我就覺得不靠譜,你做了廣告人家肯定罵你;現(xiàn)在食品廣告是盡量不做,以前做過的,合同到期也不再做了。我有一部分廣告收入不過手,直接就投到了公益領域。
問:那你的錢夠花嗎?
答:我覺得夠了。物質(zhì)的東西我都有了,都夠了。現(xiàn)在看有些人拼命地在掙錢,覺得他們很累。不過每個人都得經(jīng)歷這個階段。以前在空政話劇團的時候,我的外號叫“快節(jié)奏”。那時候電影《蹉跎歲月》本來有個角色是我的,團里不讓我去,讓我留在團里“跑群眾”(指當群眾演員),結(jié)果人家一演就出名了。第一屆飛天獎最佳男女主角,都是我身邊學員班的同學,那時候看著人家出名,怎么可能不著急,都急死我了。
現(xiàn)在看來,舞臺才是我的避風港和安樂窩。要是沒有北京人藝對我的呵護,也許我也會成了一名個體演員,也會找不著北,也會狂妄自大,也會像那些明星一樣出事兒。
問:演員做久了,會有自我表達的欲望,那你會去做導演嗎?
答:我當不了導演,我的審美還是局限在個人空間里,我也不太會看劇本。不過我可以幫別人“摳戲”,我不喜歡做導演,就喜歡幫襯別人。
問:接下來會有一些什么計劃?明年還這么忙嗎?
答:明年是人藝建院60周年,會把這10年的一些優(yōu)秀劇目都拿出來重新演,這里頭有不少我的戲。我還沒排過小劇場的戲,明年一定要排個小劇場話劇。
問:您已經(jīng)50多歲了,打算什么時候退休?
答:還有兩年就退了,那絕對是件大好事,因為我可以更加自如地演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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