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品《我的家庭》中刻意讓潘贊化的正房妻子缺席，可以看出身為妾的潘玉良對正常家庭生活的向往

郁風的自畫像更注重勾魂畫魄，強調自我精神個性的畢現(xiàn)

自畫像中的孫多慈短發(fā)、長衣、圍巾，一副“五四”女學生模樣

“自畫像”的盛行，是個人主義時代的一道標志。20世紀前期，接受現(xiàn)代美術科班教育的女性，都不約而同地表現(xiàn)出對肖像畫尤其是自畫像的熱衷和擅長，這也成為女性表達的一種重要現(xiàn)象。

中國第一代接受現(xiàn)代美術科班教育的女性，于“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后浮出歷史水面。民國初年各地紛紛開辦女校，普通女校都設“女紅”課，師范類女校更以圖畫手工課為重點課程。正是這一起步，才有1919年春畢業(yè)于神州女校圖畫專修科的丁素貞、史述、龐靜嫻諸女生，“因感自己常識不足，苦無相當學校以資深造，遂屢次聯(lián)名致書美專(指上海美專——引者注)要求插班……”1920年秋季，上海美專正式招收男女同校的第一批女生。女性走進現(xiàn)代美術學校，接受現(xiàn)代美術科班教育，真正意義上的現(xiàn)代女性美術創(chuàng)作拉開序幕。1920年代初是中國現(xiàn)代女性美術起步時期(當時不少女生學的是西畫)，正面臨怎樣畫，畫誰，畫什么的問題——是繼續(xù)沿用傳統(tǒng)國畫的形象圖式，畫仕女花卉山水？還是擺脫傳統(tǒng)深閨才女的表達模式，另辟蹊徑，畫屬于新時代、屬于女性自己的新形象？尤其是以西畫為表達方式的早期女性創(chuàng)作，更無法回避如何創(chuàng)建新圖式的問題。

近十年之后，1929年4月教育部在上海普育堂舉行首屆全國美術展覽會，中國女性西畫創(chuàng)作得到了首次呈現(xiàn)。此次展覽，西畫部分，雖然以“風景靜物為大宗，但是該部的特色不在風景而在極其稀少的人物構圖和肖像”。恰恰是這批稀少的人物肖像畫，讓幾位女作者出盡風頭。潘玉良的作品被譽為“本展寫實最優(yōu)之作品”，蔡威廉的幾幅肖像畫被譽為“一鳴驚人”，有兩位評論家不約而同地拿蔡威廉與林風眠作品相比較，殷淑稱：“凡參觀過美展西畫部的游客，大概總忘不了林風眠先生那幾幅人物和蔡威廉女士的幾幅肖像。林先生的人物構圖早被公認為東亞新藝術之絕技，可無須再贅述了，但是蔡女士那幾幅肖像卻是一鳴驚人。”李寓一稱：“其(指蔡威廉)寫自畫像，作仰首斜睨之態(tài)，以團塊的筆觸，現(xiàn)豐富之色調，重面部之表情，而簡略其微小之處，近似于林風眠氏之作品，而較準確。”女評論家金啟靜更稱：“這次全國美展，凡去參觀過的人均有深刻的印象留于腦際，就是：潘玉良女士豐富而堅實的色粉畫，蔡威廉女士勁健而偉大的幾幅肖像，以及王靜遠女士工細的雕刻人像。凡往參觀的鑒賞家，莫不異口同聲。驚詫這次國展，竟出于意想之外，被女性占了相當?shù)膬?yōu)勝。”值得注意的是，幾位備受關注的女作者都以肖像畫尤其以自畫像著稱，李寓一說，這可“見女子美術作品的一斑”。

在西畫進入中國時間不長，女性涉足西畫者仍寥寥無幾的當時，首屆全國美展女性西畫創(chuàng)作陣容的整齊、對肖像畫的熱衷，引人注目。它其實隱含早期女性表達、現(xiàn)代女性美術圖式確立諸方面的內容。對這個問題展開考察，有助于我們認識中國現(xiàn)代女性美術的演進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