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琛
最近被一個悖論糾纏,被一個巨大的疑問纏繞,那問題就是:當代藝術家屬于今日社會的哪個階層?
我們都知道,當代社會已經出現新的社會“階層”分類,而不是以前的所謂“階級”。整個社會儼然已經被劃分為“知本階級”,“中產階級”,“白領階層”,“富二代”等,也存在依靠社會救濟金生活的貧民,依靠低保社會救助的拾荒人,依靠普通薪水生活的城市平民階層,還有一些屬于“月光族”的青年“小資”人群。當然,隨著房地產泡沫和汽車經濟的吸引,越來越多的人已成為“房奴”,“車奴”和“孩奴”,社會階層的劃分也逐漸更為細化。
當然,更多的人在整個社會階層逐漸形成中始終處于游離狀態(tài),或者曾經暴富之后歸于平淡,或者后來居上成為有產階級,或者跌宕起伏,沉浮起落。但是,這個時代已然區(qū)別于過去那個以階級劃分成份的特殊時代。
那時出身地主還是貧農,出身小業(yè)主還是資本家,出身無產階級還是社會平民,出身富農還是破落戶,都是一個階級時代以階級劃分家庭成分的特殊時期的必然顯現。因為那些形而上的身份,人們獲得或者革命的資格,或者飛黃騰達的政治資本,人們成為“被選擇”命運的人,成為“被選擇”從事革命或者“被選擇”放棄的對象,從而在大歷史時代面前,擁有繼續(xù)騰達的機會和“被擁有“社會地位的榮譽。
但是,在中國選擇了放棄階級政治斗爭,放棄人際糾結,而以大力發(fā)展社會經濟,以是否富裕決定身份和社會地位后,創(chuàng)造財富多寡,是否進入社會主流,成為新型社會的身份判斷與選擇標準時,藝術家從以前“被屬于”的經典階層的標準身份,進入了參與社會變革的新階層,社會的價值標準已然發(fā)生了實質性的改變。
在主流意識決定社會地位的特殊階段,每一個從事藝術的人也不二地選擇進入社會主流,選擇被主流接納作為一種共同的價值標準。即使那些在舊時代選擇從事藝術的人,也多半以選擇與金融界,政治圈和當權者保持一種經常性的特殊交往。而進入新階級政治社會后,以社會身份決定一個人前程的特殊時代,個人身份和家庭出身則決定了每一個人的未來前途。
但是,社會進入新經濟時代后,當以創(chuàng)造價值的多寡來決定一個人身價時,藝術家從古代經典的文人參政階層,從階級時代的政治議政邊緣,進而蛻變?yōu)橐粋€時代甚或是一個社會的徹底“邊緣人”。
藝術家從政治附庸到意識形態(tài)的附庸再到經濟時代的附庸,雖然藝術家們自詡為依靠理想決定生存的特殊人群,但是,離開了社會的正常軌道,他們則徹底成為一個新時代新格局面前的真正部落人,邊緣人。
一.時代的輕薄和無聊
社會進入21世紀,當第一個十年以忽略不計的迅疾姿態(tài)即將“被跨越”時,不由得回顧近十年以來當代藝術匆匆走過的時間段。在2000年社會大勢“被看好”,一派高歌猛進的大潮下,曾經“被游離”的自由藝術家們,紛紛奔向鄉(xiāng)野農村,重新掀起“圓明園”畫家村后的一股“新浪潮”時,更多的已經改行或者轉行的藝術工作者正在觀望,期待和等候。
在當代藝術那幾位不得不“被提及’的大哥們被媒體炒作之前,那些大頭像,那些哈欠,那些制作痕跡很深的畫作,還只是一些海外收藏者家中的秘藏時,當代藝術的風向標并不被每一個藝術工作者看好。
那時的“大藝術家”還是熱衷于各種國家級展覽,熱衷于交際名流,熱衷于炒作不多的幾家”國字號“媒體刊物的出鏡。時尚類刊物則根本無暇顧及那些看著有些陳腐的老人,他們更熱衷于亮麗的身形,如搖滾明星,三流模特兒,電影人的傳說,當代藝術是什么或者當代藝術可能是什么,對于忙碌的白領和未來的中產階級來說,都是未知數。
那時,當代的宋莊還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農村。想去探秘的人還是那些擁有“圓明園情結”的藝術愛好者,還是那些對當代藝術寄予無限希望的“先鋒”藝術工作者。大多數民間人士只是聽說或者傳聞過,并沒有那位熱愛藝術人士真的希望去往那片與城市有著實際距離的田地,去嘗試一種不同于世俗的另類生活。他們更多地聽說后,談論,爭議,或者存有去試圖探秘一下的心理。
因為整個當代藝術的環(huán)境和育成土壤,并不成熟呢!
而當越來越多的前衛(wèi)、邊緣和另類的藝術家逐漸聚攏那里,當越來越多敢于冒險的青年藝術家,堅持藝術烏托邦情結的那些“前衛(wèi)”老革命們,更多有著鄉(xiāng)土情結,厭倦商業(yè)欺詐和手段的藝術家,象“集結號”里的傻根們一樣扎根鄉(xiāng)野時,那些早已脫離體制的被劃歸為“三流”的“非藝術工作者”,那些擁有藝術家情結的各地藝術愛好者,蜂擁集聚于越來越多的京城的城鄉(xiāng)結合部,他們像蝗蟲一樣,更像潮水一樣起落于那些種植玉米和土豆的土地上。
真正的藝術權貴們則正被媒體責問和質疑。如那些畫院的體制畫家們,如那些通過種種權利關系拿到機構認可資格的藝術家,如那些通過經濟杠桿已經獲得巨大經濟回報的著名藝術家們,如那些符合體制權限,借以寄身和跨越體制外與體制之間的藝術工作者們,如那些漂浮游離于社會主流狀態(tài)外的人,如那些忙于經營裝飾工程、經營小型有限責任公司的擁有名頭的大小經理們,他們那時并沒有被尚未形成的當代藝術的強力漩渦吸引,他們還是如工蜂“螞族”般忙于時代大潮給他們帶來的選擇機遇。
那時的媒體還要自謀生路,還要養(yǎng)活不多不少的“為他人做嫁衣裳”的記者編輯工作者,他們需要為了雜志的生存和發(fā)展,為了那些有來路和沒來路的各種認同某一種價值觀的多數人謀劃著未來。那時的藝術“大腕”是蓋棺定論的“大師們”,是那些已經通過正當競爭途徑踏步經濟圈的成功藝術家,他們或者是國家大型工程的參與者,或者是被體制內權威委以重任的那些中青年藝術工作者,或者是勢頭猛進的青年藝術家。
而邊緣狀態(tài)的藝術工作者正在策劃參與極其邊緣“非正常”的實驗藝術展,正在為如何被各種大大小小的海外媒體接納,正在為如何被體制承認而熱衷于“出場”和“露面”參與時,那些“非正常”的實驗藝術展在完全正統(tǒng)的體制內主流媒體前,在較為了解和熟悉藝術市場規(guī)律的經濟圈人士看來,完全是“胡鬧”“折騰”和“匪夷所思”。
那時,實驗藝術完全是被主流媒體排斥或者值得體制期待承認和進一步深入探討的被另類爭議的研究對象。
從那時到今天,當代藝術遠遠沒有達到或者實現今日當代藝術應該實現自我的境地,經歷“一度火熱”后迅速崛起的當代藝術迅疾歸于“沉寂”的地步。
二.誰來決定社會地位和階層?
社會從來是由許許多多不同的成分結構而成的,也從來是在蛻變和發(fā)展的。當社會在權貴當道,資本決定利益的時代,占有資本和劃分資本的權限,擁有資本和轉換資本的權利決定了社會分配的比重時,也在一個講究效益和利潤的時代,演變成為社會權重的決定因素。
當政策允許藝術家占有一席之地,占有一片天空時,藝術家蛻變?yōu)殚_發(fā)商的“上帝”,成為被各種媒體前呼后擁的明星“大腕”,成為一種參與媒體炒作的“作秀者”。而當經濟杠桿,社會權重選擇利益重新傾斜于土地擁有者、資本占有者時,藝術家自然而然成為被資本犧牲掉的“壯烈者”。
藝術圈與演藝圈的“潛規(guī)則”所操作的規(guī)則一樣,上演著一幕一幕的悲喜劇。藝術家就象被導演操縱的各型演員:當電視劇選擇主角時,只要被選為“上鏡者”,那么身價立刻上漲。如果落選,則身價狂跌。如果導演選擇放棄演員的“被選擇”權利,則演員隨即被淘汰掉,被“潛規(guī)則”淘汰掉,被政策封殺掉,也從而不再擁有出鏡成為偶像和擁有身價百倍的際遇。
當代藝術和當代藝術家們,在被選擇扮演中國經濟騰飛的“模特兒”時,是身價飛漲和迅速上升的,屬于鎂光燈下的“著名”演員,也是眾目睽睽注視下,演繹人生,綻放光彩的“好萊塢明星”。那些炫目的光彩,那些美麗的光環(huán),那些令人迷醉的場面,就象“快女”“酷男”一樣吸引著試圖成為明星的男女,擁有一技之長的藝術擁躉者也一樣迷醉在“一夜成名”的陶醉中,也同樣迷狂在“一夜暴富”的神話中,更在“傳奇”藝術家的成名漣漪中,泛起波瀾。
當代藝術家沒有看到藝術經紀者的作用和市場的連鎖反應,更在一種迷失自我的狀態(tài)中,忘記了藝術家真正的社會位置和承載使命所在。“藝術”和“”藝術家似乎從來都是點綴繁榮的花朵,是節(jié)日氣氛中的“大紅燈籠”,更是社會跌宕中“被忘卻”和“被遺忘”的犧牲品。
當代藝術家生逢盛世,趕上了超時代的好機遇,他們忘乎所以地成為了一個“人造”繁榮時代的“偶像”,也在一個異常錦繡輝煌的時代,成為一種被擁躉的“社會明星”。他們似乎一夜成功,也迅速地“一夜消失”,成為一個“快餐”時代的速食面和“泡沫”偶像。
他們像消費時代的各種保健品和理療產品一樣,被迅速地宣傳,也被迅速地淘汰。傳統(tǒng)和新媒體都選擇了“信息”時代的“泡沫”運行炒作和如至沓來的蜂擁而至的盛名,更在一種選擇和被選擇中,創(chuàng)造和制造了一個迅速“暴富”時代的“財富”偶像。
三,藝術家曾經的使命早已喪失和“被淡忘”
在藝術成為一種革命方式的時代,藝術家始終不曾忘卻自己的歷史使命,以“鐵肩擔道義”的方式完成著從文化精英到社會棟梁的角色轉換。在扮演藝術革命者的時代,藝術工作者,被喚起著歷史的重任,扮演著道義者的角色,讓許多藝術家成為一個時代的真正偶像。
藝術家也從一個文化宣傳工作者,成為一個社會表達正義和宣傳責任的熱血男兒。藝術在封建時代的旁諫角色,讓位于一種參與社會介入社會的重要位置。但是,當進入新經濟時代后,藝術工作者的作用被調侃和玩笑為一種與“吃喝拉撒”相關聯(lián)的附屬,似乎既不能承擔社會責任,也不能挽救人于水火,更多地在于社會政治經濟相關的部分扮演“胡椒”和“調味品”的角色。
似乎往昔的風光與榮耀,往昔的崢嶸與歲月,往昔的革命和熱情喪失為一種無奈何無聊以解脫的表達方式,最后蛻變?yōu)橐环N試圖超脫但又被羈絆的特殊角色。可笑,悲哀,玩鬧,非正常,接近悲喜劇,又有些“二人轉”的情色成分。
現代藝術不僅是將西方的現代藝術演繹和半生半熟地操練了一番,更是將戰(zhàn)爭年代延續(xù)和傳承下來的斗爭精神發(fā)揚廣大了下去。但是,尋找一種新信息時代的語言符號,尋求一個新型社會的標識,尋找一種既能表達現在又能吻合未來中國的姿態(tài),既能表達時代意識又能傳遞一個時代風尚的現代藝術經典,則似乎離每一個藝術家顯得有些遙遠和“路漫漫兮,其修遠”……
反思短時間內的當代紅火,反思時代的鬧劇和悲喜劇,反思一個時代顯現出頹敗的現象,反思一個時代擁有意味深長的過程,反思一個喧囂故事情節(jié)的瞬間終結,無論從那個角度,都顯得哀婉和悲傷。那是一代人的結束,也是一個時代的結束。
反思現代藝術,反思近年當代藝術紅火之后的歸于平淡,其中蘊含著太多太多需要深入思考和探討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