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洛阿《埃斯塔克的山巖》（1882）

塞尚《嘉登的鄉(xiāng)村》（1885-1886）


梵高《大梧桐樹》（1889）

　　三、世紀之變

　　展覽的第三部分，是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作品。印象派出現(xiàn)于十九世紀后半期，是寫實繪畫的極端發(fā)展，標志著自然主義藝術(shù)的登峰造極，因此也是歐洲寫實風景的終點。在蒙特利爾的展覽會上，有莫奈畫的南方海景，還有雷洛阿的山地風光。莫奈是印象派風景畫的主帥，他的作品代表了印象派風景的最高成就，尤其是他的用光用色，以及他畫的海面霧氣，都體現(xiàn)了他對光線和氣氛的精到研究。雷洛阿是印象派人物畫的主帥，他將人物放到戶外的風景中進行描繪，研究光影灑落在皮膚上的斑駁陸離的色彩效果，代表了印象派人物畫的最高成就。在蒙特利爾的展覽會上，雷洛阿的風景畫《埃斯塔克的山巖》(1882)與塞尚的風景并排掛在同一面墻上，讓我有機會比較二者。這兩位都是我喜歡的畫家，我當年曾經(jīng)臨摹過雷洛阿的人物畫，對他的筆法比較熟悉。我過去的辦公室附近，有一家美術(shù)館，以收藏雷洛阿作品而聞名，我那時常去那里看雷洛阿的人物畫。此刻在蒙特利爾看雷洛阿畫的山地風光，才意識到這是第一次看雷洛阿的純粹風景，畫中并無人物。雷洛阿以他慣常的蓬松筆法，來描繪山坡、草地、樹木，畫出了普羅旺斯之南方土地的干燥和松散。在我眼中，雷洛阿的這幅畫，比旁邊那幅塞尚的風景還要動人。

　　不過，塞尚超越了雷洛阿的自然主義，他是我最喜歡的畫家之一，我喜歡他那藍綠色的調(diào)子，喜歡他那傾斜的筆觸。在西方美術(shù)史上，塞尚被認為是現(xiàn)代主義之父，因為他從新詮釋了關(guān)于物象之體積的概念。英國批評家彼德?福勒(Peter Fuller，1947-1990)認為，塞尚還從新詮釋了關(guān)于風景之空間的概念。塞尚畫中遠處的山巒和近處的樹林，其遠近的空間關(guān)系并不確定，畫家改變了文藝復興以來的透視法則。也就是說，塞尚不僅改變了關(guān)于物象的立體概念，也改變了關(guān)于物象之存在的空間概念，還改變了看風景的畫家和看畫的觀眾的透視概念，改變了我們觀照世界的方式。

　　彼德?福勒認為，塞尚改變了西方經(jīng)典的透視原則，他將客觀的焦點透視同人的主觀性融合起來，讓看風景的畫家成為風景的一部分。福勒說，塞尚畫的圣維克托火山，就是在變動不定的空間關(guān)系中，探討畫家與風景之間若即若離的關(guān)系。塞尚是普羅旺斯人，在蒙特利爾的展覽會上，有十多幅塞尚的作品，其中好幾幅都畫的是位于普羅旺斯的圣維克托火山。由于彼德?福勒在講到塞尚畫中不確定的空間關(guān)系時，以他畫的圣維克托火山為例，所以我對這些火山的風景情有獨鐘。要之，福勒所討論的塞尚風景畫中的空間問題，實際上就是克拉克所說的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問題。在塞尚的畫中，人與風景的融合，表現(xiàn)了工業(yè)社會初期，藝術(shù)家所追求的人與自然的和諧關(guān)系。

　　另一位后印象派畫家梵高，并不是法國人，而是外來者，但他長期居住在普羅旺斯，畫出了大量的普羅旺斯風景。這次展出的梵高風景，陽光強烈，色彩閃爍耀眼。與塞尚相比，梵高更主觀，更強調(diào)人在風景中的重要性。這次展覽的“烈日當空”(Sous le Soleil, Exactement)之名，便來自梵高的繪畫，說明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是畫展的潛在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