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勤學術淵博,在學術界有口皆碑。從小的泛觀博覽,使他擁有了在文、理、工等學科領域比較全面的知識。李學勤很喜歡用一句英文俗語“一些的一切,一切的一些”來說明自己的治學體會。“一些的一切”,即學什么東西就要對這個領域已有的一切都懂;“一切的一些”則是說,對其他領域的知識都要懂一些。李學勤曾謙虛地說,自己的治學是“雜而不純”。這一概括只說對了一半,“雜”是因為李學勤博覽群書、興趣愛好廣泛,但是他所致力的每一個研究領域都是極其“純”的,而且只要他決定從事的研究,就一定要做到居于學術最前沿。
■劉國忠
李學勤,歷史學家、考古學家、古文字學家、古文獻學家、教育家,國際歐亞科學院院士、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清華大學文科資深教授、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主任、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主任,夏商周斷代工程首席科學家、專家組組長,同時兼任中國文字博物館館長、中國先秦史學會名譽理事長、楚文化研究會名譽會長等職務。
李學勤一生獲榮譽無數(shù),先后榮獲“漢語人文學術寫作終身成就獎”“孔子文化獎”“全球華人國學獎終身成就獎”“吳玉章人文社會科學終身成就獎”“會林文化獎”等多項重要獎項。
2月24日凌晨,在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一位清癯的老人安詳?shù)刈咄炅怂娜松贸獭?/p>
他就是備受學術界愛戴的清華大學文科資深教授李學勤。
消息一經傳出,立即引起了巨大的反響。黨和國家領導人、國家各部委、海內外的高校和科研機構、社會各界以及先生的弟子們紛紛以各種形式表達了對李學勤的深切緬懷與哀悼,沉痛悼念這位德高望重、道德文章皆為世人楷模的學術大師。
2月28日,李學勤的遺體告別儀式在八寶山東禮堂隆重舉行,一千多人自發(fā)地從國內外趕來,拜送李學勤人生道路的最后一程。每個人的眼中都噙滿了淚水,痛惜一代哲人的辭世。
在告別儀式現(xiàn)場,八寶山東禮堂門外的過道兩邊貼滿了社會各界的挽聯(lián),其中有一副挽聯(lián)寫著:“半部學術史,一位李先生”。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個字,但是它所蘊含的信息卻十分豐富。在筆者看來,它至少包含了這4個方面的內容:
李學勤畢生從事學術研究,把自己的一生都貢獻給了中國的學術事業(yè);
李學勤的治學領域寬廣,很多學術領域都有所研究;
李學勤的學術貢獻巨大,在很多學科領域都有開創(chuàng)性的貢獻;
李學勤的學術影響深遠,必將成為中國學術史上的一座豐碑。
“我作了這輩子最好的選擇”
1933年3月28日,李學勤出生于北平。幼年的李學勤便聰穎過人。門下弟子曾私下議論說,先生如此聰明絕頂,無論是從事哪個行業(yè),都會取得第一流的成績,他把自己一生貢獻給了學術事業(yè),是不是有點兒可惜了呢?
有一次,筆者把這個想法告訴李學勤。他不禁微笑起來,但隨后,他很認真地說,他對自己所走的人生道路并不后悔,“我作了這輩子最好的選擇”。
李學勤的一生如果歸納起來,就是——讀書治學,授業(yè)解惑。
因為是家中獨子,加之從小體弱多病,李學勤在幼年并沒有什么玩伴。于是,看書就成了他生活中最大的樂趣,而且是越難懂的書他越愛看。
北平作為當時全國的文化中心,書店和舊書攤林立。但由于家里經濟條件并不寬裕,李學勤在上學之后,只能經常將父母給他吃飯的錢偷偷省下來,寧愿餓肚子,也要到舊書攤購買各種書籍閱讀,看完后再將書賣掉,換別的書來讀。因此,李學勤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博覽群書,擁有了許多他那個年齡段的人所不具備的知識。
他所閱讀過的各種報刊書籍,如《邏輯》《科學畫報》等,都對他產生了終身的影響。剛考上清華大學時,李學勤的一位同學去他家玩,在參觀書房時,“只見四壁都擺著一排排書架,每個書架上都擺滿了書,幾乎全是中外古今的名著。因此,它并不像一個中學生的書房,也不像一個低年級的大學生的書房,倒像一個研究生,甚至大學年輕老師的書房”(見錢耕森《大學生時代的李學勤》一文)。李學勤的一生,就是過著每天與書相伴的生活。
多年來,李學勤還承擔了繁重的行政事務,每天都異常忙碌,但只要有片刻閑暇時間,他就會立即用來讀書和治學。2011年10月27日,《人民日報》曾以“李學勤:學問果然勤中得”為題,報道了李學勤的學術成就。確實,先生名字中的“學勤”二字,最能體現(xiàn)他的學術態(tài)度與學術精神。
李學勤也是一位出色的教育家。在60多年的學術生涯中,他培養(yǎng)了眾多的學生。據(jù)李學勤回憶,上世紀五六十代在歷史所工作時,他就曾給所里的年輕學者上課,聽課的學者中,有些人的年齡比他還大了不少。其實,李學勤有多少及門弟子,我們至今也還沒有完全搞清楚。因為李學勤不僅在他先后工作過的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所和清華大學指導研究生,還受許多高校之托,為其指導和培養(yǎng)學生,比如南開大學、西北大學、中央美術學院等高校,都有李學勤培養(yǎng)的研究生,其中一些學生目前已不在人世。
此外,海內外還有許多人曾做過李學勤的訪問學者、博士后,具體數(shù)字目前也無法統(tǒng)計。初步算來,李學勤弟子的總人數(shù)在100人以上。這些學者中,很多人早已成為國內外學術界的中堅力量,至于海內外聆聽過李學勤的課程或者講演的人,那可就無法統(tǒng)計了。
李學勤喜歡與年輕學子交流,非常熱愛上課。他在2003年全職調到清華大學后,便一直堅持給歷史系的研究生上課。他常說:“作為一名大學教授,如果不上課,那很不像話。”
事實上,李學勤在剛調入清華大學時,由于年事已高,學校領導根本沒有要求他開課。但他憑借著強烈的責任心,每個學期都主動開設課程,而且每學期所講授的內容都絕不相同。他的課程吸引了北京各高校和科研機構的眾多青年教師、科研人員和莘莘學子前來旁聽,一些京外學者也會遠道而來,提前一天在學校附近找旅館住下,等第二天上午聽完課后才愉快返回。大家的普遍感受是:每次聽李先生的課,就如同享受了一場精彩的視聽盛宴。
李學勤每次上課時,課堂上都是人滿為患,不少人不得不站在教室的各個角落,甚至是在樓道旁聽。一些選課的學生由于在課堂上找不到座位,還曾向學校投訴,并因此驚動了學校教務部門。這在清華的教學活動中恐怕也是絕無僅有的情景。
這一教學生涯一直持續(xù)到2011年,由于當年暑假期間,李學勤出現(xiàn)了眩暈的現(xiàn)象,學校考慮到他的健康,強行要求他不再上大課,李學勤才被迫同意。此后,他改在家里給自己指導的學生授課,并一直持續(xù)到他被迫住院,授課活動才告一段落。
對于學生們的提問或者是素不相識的讀者們包羅萬象的問題,李學勤總是耐心回答,從來沒有厭煩過。有一次,他幫一位素昧平生的讀者查找資料,在家中爬上扶梯找書,卻不慎從扶梯上跌落,所幸沒有大礙。弟子們在學習中遇到困難時,他也經常幫助搜集資料、糾正錯誤,并寫在紙條上悄悄遞給弟子。
百科全書式的學者
李學勤學術淵博,在學術界有口皆碑。從小的泛觀博覽,使他擁有了在文、理、工等學科領域比較全面的知識。李學勤很喜歡用一句英文俗語“一些的一切,一切的一些”來說明自己的治學體會。“一些的一切”,即學什么東西就要對這個領域已有的一切都懂;“一切的一些”則是說,對其他領域的知識都要懂一些。
李學勤一生興趣愛好廣泛,讀中學時,他就對數(shù)理邏輯極有興趣,并因此考入清華大學哲學系,計劃追隨哲學家、邏輯學家金岳霖研究數(shù)理邏輯;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他又立志從事中外古代文明的比較研究,并為此作了很多準備。只是由于歷史的原因,這些規(guī)劃后來沒有能夠實現(xiàn)。
此外,很少有人知道,李學勤還是國內最早提倡認知科學和口述史的學者之一,雖然自身對這些領域沒有專門研究,但李學勤對這些學科的發(fā)展卻有著深邃的認識和預見,并提出了許多中肯且富有建設性的意見;他也是最早將“國際漢學研究”學科化的提倡者和實踐者之一,對國際漢學研究的學科建設作出了重大的貢獻。
至于李學勤一生最主要的研究工作,內容則更是豐富。
1952年,李學勤到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參與甲骨綴合的工作,從此開始了自己的學術生涯。當時,他的工作重點是甲骨學研究。1954年他到歷史研究所工作后,又作為中國歷史學家、思想家、教育家侯外廬的得力助手,參與中國思想史的研究。上世紀60年代,他開始關注青銅器研究,并花費大量時間研讀青銅器的相關著述和考古報告,從此在青銅器的研究領域“一騎絕塵”。從20世紀70年代起,由于簡牘帛書的大量出土,他又著手從事出土簡帛的整理研究工作。此后,他還開展并提倡學術史研究、比較考古學研究等研究工作,主持了夏商周斷代工程及清華簡整理研究等多項重大課題。
由于研究領域眾多,李學勤也時常笑稱自己是“雜學”,研究領域過于寬泛,并謙虛地說是“不足為訓”。事實上,正因為他有這樣廣博的知識背景、高超的領導和協(xié)調能力,才有可能組織像夏商周斷代工程這樣多學科交叉結合的大型學術項目。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李學勤也感覺到自己學術研究的戰(zhàn)線拉得太長,開始有意縮小自己的研究領域與規(guī)模,并逐漸把工作重點集中在漢代以前的歷史文化研究上。他曾總結道:“我所致力的領域,常給人以雜多的印象,其實說起來也很單純,就是中國歷史上文明早期的一段,大體與《史記》的上下限差不多。問題是對這一段的研究不太好定位,有的算歷史學,有的算考古學,還有文獻學、古文字學、科技史、藝術史、思想史等等,充分表明這個領域學科交叉的綜合性質。這一領域,我想最好稱為‘中國古代文明研究’。”(見《中國古代文明十講·序言》)這一研究領域可以說是李學勤近些年來學術研究的工作重心。不過,就算是在他已經刻意壓縮過后的研究領域,也依然包括上古史、甲骨學、青銅器研究、簡帛學、戰(zhàn)國文字研究、學術史等眾多內容,這也仍然是一般學者所望塵莫及的。
1951年,李學勤就讀于清華大學哲學系,雖然他在清華大學僅僅學習了一年多,就因為院系調整而離開了清華大學,但是李學勤一直以身為清華人而自豪。事實上,李學勤的治學方向和治學旨趣,與清華大學所強調的“中西融會,古今貫通”的理念完全契合,其治學模式也不愧是清華人文精神的重要體現(xiàn)。
古代文明研究的一面旗幟
李學勤的治學領域不僅廣博,更為難得的是,他幾乎在研究的所有領域都取得了一流的成績,并深刻地影響了這些學科的面貌。
李學勤曾謙虛地說,自己的治學是“雜而不純”。這一概括只說對了一半,“雜”是因為李學勤博覽群書、興趣愛好廣泛,但是他所致力的每一個研究領域都是極其“純”的,而且只要他決定從事的研究,就一定要做到居于學術最前沿。
李學勤是通過甲骨綴合走上學術道路的。在上世紀50年代,他自學研究甲骨文,曾以甲骨學家、史學家胡厚宣《五十年甲骨學論著目》為線索,按圖索驥,把里面提到的中外甲骨學論著全部閱讀一遍。他對于甲骨學的研究歷史、研究現(xiàn)狀和存在的問題了如指掌,并在此基礎上,對甲骨學的分期斷代、歷史地理等方面作出了精深的研究。此外,他還率先辨識出了西周的甲骨,對甲骨學的貢獻極大,而甲骨學尚不是李學勤一生學術研究的重點所在。
李學勤也不是專門從事《周易》研究的學者,但是他對《易》學史卻十分熟悉。他所寫的《周易溯源》一書,從考古學、文獻學的角度,對《周易》作了別出心裁的研究,解決了《周易》研究史上長期困惑學者的許多難題。曾受到著名《易》學家金景芳的擊節(jié)稱贊,金景芳還特意引用班固《西都賦》中“元元本本,殫見洽聞”八個字來高度評價此書(見金先生為《周易溯源》一書所作的序)。
至于李學勤從“形制、紋飾、銘文、字體、功能、組合和鑄造工藝”等方面全面開展青銅器研究所取得的成果,對于戰(zhàn)國秦漢簡帛文獻的整理研究所作出的貢獻,以及對戰(zhàn)國文字綜合研究所起的奠基作用,更是為學術界所長期服膺。
李學勤的學術成就,不僅體現(xiàn)在對這些具體的研究工作所起的巨大推動作用中,更為重要的是,他在這些研究領域中提出了有理論高度的見解主張,改變了學科面貌,從而引領了學科發(fā)展進程。
在大學時代,金岳霖就盛贊李學勤具有哲學家的素質,這可以說是對李學勤理論潛質的充分肯定。
在追隨侯外廬研究中國思想史期間,在侯外廬的嚴格要求下,李學勤又認真研讀了大量的馬克思主義經典,同時閱讀了與之有關的各種流派的理論著作,所付出的努力是旁人所難以想象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這樣的理論訓練,李學勤具有了一般歷史學家、古文字學家、古文獻學家所不具備的理論高度和理論視野。因此,他能夠總結、歸納并提出具有理論意義的主張。具體而言,李學勤以下幾個主張的影響最為突出。
首先,重新估價中國古代文明。這是李學勤在1981年第二次先秦史討論會上提出的重要見解。其核心內容是:按照一些傳統(tǒng)的觀念,中國古代文明常常被估計得比較遲、比較低。因此,有必要結合考古學的成果和文獻的科學研究,對中國古代文明作出實事求是的重新估價。
其次,走出疑古時代。這是李學勤在1992年提出的一個重要主張,其基本觀點是:20世紀20年代以來盛行的疑古思潮雖然有進步意義,但也造成了對古書和古史不正確的懷疑風氣,制造了許多“冤假錯案”,當前應把文獻研究與考古研究結合起來,擺脫一些舊觀點的束縛,走出疑古時代。
第三,重寫學術史。這也是李學勤在上世紀90年代提出的重要意見。其歷史背景是:由于考古資料的大量發(fā)現(xiàn),特別是簡帛文獻的不斷出土,以往對先秦學術史的許多看法已經不得不加以改變,而這又牽涉到對漢、唐、宋、元、明、清甚至近代以來的學術思想也需要重新考慮,因此,需要重寫學術史。這一思想與“重新估價中國古代文明”“走出疑古時代”的觀點也是密切相關的。
以上蜻蜓點水式地羅列了李學勤在學術研究中的一些重大貢獻,在2月28日舉行的遺體告別儀式中,眾弟子用一副挽聯(lián),對李學勤的學術貢獻作了一個歸納:
“甲骨分期,題銘劃域,倡導探源,再釋文明,定夏商周新年表,業(yè)界由茲開風氣;青銅斷代,簡帛編聯(lián),反思疑古,重書學術,理經史子舊典藏,世間從此絕斯人。”
這副挽聯(lián)的內容,或許可以較好地體現(xiàn)李學勤一生的學術成就。
中國學術史上的一座豐碑
李學勤的學術成就和學術貢獻不僅受當代學者的重視,從學術史的角度來看,他的影響還將在學術史上產生深遠的影響,成為中國學術史上一段不可或缺的佳話。借用歷史學家、古典文學研究家、語言學家陳寅恪的話來說,李學勤的學術成就,必將“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李學勤在中國學術史上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除了他許多早已成為經典的研究成果之外,至少以下三個方面的業(yè)績也會受到后人的景仰。
一是李學勤對于學術研究的奉獻精神。李學勤一輩子著書立說,把自己的全部生命奉獻給了珍愛的學術事業(yè)。甚至在患病住院期間,他每天念念不忘的事情,仍然是對中國古代文明的研究工作,這種對祖國學術事業(yè)、對中華文明的熱愛與敬畏,不正是需要每個人加以繼承的嗎?
二是李學勤對于清華簡的貢獻。李學勤所主持的清華簡保護、整理與研究事業(yè),是其晚年科研工作的一大亮點,清華簡在一定意義上已經成為李學勤的代名詞了。十多年來,李學勤為清華簡的入藏、整理、保護與研究工作付出了大量的心血與精力。隨著清華簡重要性的不斷揭示,李學勤的學術貢獻定當更為人們所懷念。
三是李學勤的科學研究方法。他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眾多的學術成就,與他所采取的科學方法密切相關。李學勤實現(xiàn)了博與專的有機結合,在研究過程中注重將多學科的知識結合起來,中西融會、古今貫通、察微知著、縱橫捭闔。李學勤的治學過程中有太多的經驗,需要后人好好總結。
我們說李學勤是中國學術史上的一座豐碑,并不是要強調李學勤在中國學術史上不可逾越。事實上,他本人最大的心愿是看到后人能夠超越自己,看到學術的發(fā)展與進步。李學勤生前曾多次和我們談起,他對于國內一些學科的發(fā)展極為憂慮,因為有些學科在幾十年的發(fā)展歷程中,只是對前輩學者的重要理論觀點拾遺補缺、不斷完善,而沒有能夠進行根本性的推進。他認為,這不是一種正常的現(xiàn)象。
李學勤多次說,學術的發(fā)展只有不斷推陳出新,才能把中國的學術事業(yè)不斷推向新的高度;如果一個學科經歷了四五十年的發(fā)展,還不能產生根本性的改變,那反而是不正常的。因此,李學勤始終期待后學可以超越自己。不過,即使“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章;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但李學勤在中國學術史上的地位,是永遠不會動搖的。
最后,筆者借用一副對李學勤的挽聯(lián)來總結本文:“研精夏商周漢,百世足征,抉微釋古唯先覺;道貫禮易詩書,佚篇重煥,著史傳經待后生”。
祝先生一路走好。先生一生為中國的學術事業(yè)奔走不暇,也該好好休息一下。愿他在天堂里安息!
(作者系清華大學歷史系教授、李學勤弟子)
清華簡《筮法》篇圖版
李學勤(左二)與同事研究清華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