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弗利爾美術(shù)館
弗利爾美術(shù)館是美國第一個專業(yè)的亞洲藝術(shù)博物館,由工業(yè)家查爾斯·朗·弗利爾(Charles Lang Freer,1854.2.25-1919.9.25)私人捐建及捐贈藏品,這在美國的東方藝術(shù)收藏史上極富典型意義。該館所藏中國古畫達1200余幅,數(shù)量為美國之最。
弗利爾生于紐約州金斯頓(位于紐約以北),中學畢業(yè)后參加工作,從事過水泥制造、鐵路工程、汽車等行業(yè),在紐約州和大湖區(qū)的廣闊土地上,在美國工業(yè)大發(fā)展時期,他成就了自己的財富。1900年他46歲時退休,把余下的20年歲月都用于藝術(shù)收藏。
他的收藏歷程從歐洲版畫開始,后結(jié)識美國旅歐畫家惠斯勒(James McNeill Whistler,1834-1903年)并收藏其作品,再在惠斯勒影響下愛上日本浮世繪和中國瓷器。1893年芝加哥世界博覽會及隨后的美國大蕭條和罷工動亂,促使他赴日旅行,后來結(jié)識了一些重要的日本古玩商,如松木文恭(Bunkio Matsuki,1867-1940年)和山中商社(Yamanaka and Company),而對他影響最大并最終將他引向中國藝術(shù)的人則是費諾羅薩。
弗利爾在1907年、1908年、1909年和1910-1911年四次去亞洲,在日本參加了費諾羅薩的追思儀式,在中國結(jié)識了收藏家端方(1861-1911)等人,探訪文物古跡,還試圖組織科學考古,在那種亂世中,他并沒有盜鑿石雕帶回美國。回國以后他患了中風,不能再長途旅行,但這次旅行深刻地影響了他的趣味以及他晚期收藏品的增加。他親自購入的名作有郭熙《溪山秋霽圖》和(南宋)無款《洛神賦圖》卷等,后者原是端方的藏品,端方死后被福開森買下,向大都會索價10萬美元,遭拒,弗利爾則痛快地買下了。他與丹曼·羅斯、福開森是早期美國人中的三位奇人。三人都大量買中國古畫,又各有特點。丹曼·羅斯通過藝術(shù)史研究培養(yǎng)出令人驚嘆的敏銳感覺,買到很多高古精品。福開森采用中國傳統(tǒng)鑒定方法,重文獻重筆墨。弗利爾受日本方法影響,注重畫面美觀和視覺沖擊力,不重文獻。雖然那個時代買到的“贗品”現(xiàn)在看來往往也是價值不菲的古畫,但后二人的鑒定失誤率都比羅斯高,這雖然是不可避免的歷史局限性,但也是很值得深思的。
1904年,弗利爾向美國史密森尼恩學會(類似于中國的“國家文物局”)動議捐贈藏品并承諾提供建筑館舍的資金。可惜當時很少有美國人能欣賞亞洲藝術(shù),1905年,西奧多·羅斯福總統(tǒng)好不容易才說服官僚機構(gòu)和國會議員們接受弗利爾的捐贈。從那時起到去世,弗利爾一方面更為積極地收藏和宣傳中國和日本藝術(shù),一方面忙于督建館舍。1917年,美國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次年館舍也因戰(zhàn)爭而停工。1919年9月25日弗利爾在紐約市病故,歸葬家鄉(xiāng)金斯頓。在他去世后不久,弗利爾美術(shù)館終于竣工,并在1923年5月2日開放。
弗利爾沒有孩子,完整保存下來的弗利爾收藏就是他生命的延續(xù)。起初他苛刻地規(guī)定這個博物館將來不再添加任何藏品,不允許自己的遺贈品離開館舍,也不允許任何外來物和自己的遺贈一起展出,幸好他在去世前不久修改了遺囑附件,留下一筆基金用于“東方美術(shù)品的收藏與研究”,允許弗利爾美術(shù)館增加亞洲、埃及和近東(西亞)藝術(shù)品的收藏。弗利爾美術(shù)館這才保持了發(fā)展的活力,得以擁有今日的規(guī)模和地位。1987年富翁賽克勒的捐贈使國家亞洲美術(shù)館被改名為弗利爾美術(shù)館-賽克勒美術(shù)館。
20世紀開始時博物館品級的日本藝術(shù)品的價格已經(jīng)偏高,中國和韓國的杰作卻相對便宜。弗利爾贈送或者用比作品價值低得多的價格出售自己的藏品,以幫助克利夫蘭博物館以及芝加哥、費城、明尼阿波利斯的博物館開始自己的收藏。1915年他搬到紐約,對紐約收藏家圈子產(chǎn)生了持續(xù)的影響。他曾經(jīng)幫助早期的大都會博物館東亞藝術(shù)品館藏購買人博施-瑞茨(S.C.Bosch-Reitz)。當博物館討論是否接受福開森(John C.Ferguson)預購的中國古畫時,弗利爾的支持性意見使大都會收下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其中就包括錢選《歸去來圖》這樣的重要作品。他還把為自己挑選的作品讓給博物館購買,當遇到自己買不起的重要作品時,他會向博物館和其他收藏家推薦,以求把它們留在美國。東北工業(yè)區(qū)中國古畫私藏和館藏眾多,紐約成為中國藝術(shù)收藏的中心,這都離不開弗利爾晚年產(chǎn)生的影響。
弗利爾還促成多家博物館舉行專門的東亞藝術(shù)展覽,從自己的收藏中借展品給它們,通常他還會說服博物館配合施行社會教育活動,例如邀請著名學者演講。
弗利爾博物館的首任館長約翰·伊勒頓·羅吉,名義上是臨時的,實際上成了終身的(1921-1942年),他也是波士頓美術(shù)博物館中國日本部業(yè)務主管(1916-1931年),有十年時間(1921-1931年)同時掌管著美國的最重要的兩項亞洲藝術(shù)收藏,這里面的平衡與取舍甚是微妙,不過兩館的購買和零星受捐(除去丹曼·羅斯的大宗捐贈)其實不相上下。在他任上,兩館合作資助過卡爾·畢肖普領導的對中國的考古遠征,提升了弗利爾美術(shù)館在史密森學會中的學術(shù)地位。在中國繪畫方面,他將弗利爾購買物的鑒定歸屬幾乎全部推翻(不過后來的學者證明他矯枉過正了)。在他任內(nèi),館里添購了不少名畫,如南宋閻次于《山店圖(松磴精廬圖)》方頁、龔開《中山出游圖》卷、元人鄒復雷《春消息圖》卷等。
1979-1993年擔任弗利爾美術(shù)館東方部主任的華裔學者傅申給該館的收藏帶來明顯的變化。傅申先生早年為書畫家,曾經(jīng)在臺北故宮博物院工作,后畢業(yè)于普林斯頓大學。他對藏品的品質(zhì)和真?zhèn)斡懈鼑栏竦蔫b別,又在中國繪畫資源尤其是宋元作品日漸減少的情況下,開拓了書法收藏這一新領域。如1980年由翁萬戈出讓的(明)王寵《行草書荷花蕩六絕句》卷、(明)徐渭《草書詩》卷、(明)嚴澂《摹褚遂良哀策》冊,以及從其他途徑入藏的翁氏舊藏(清)戴本孝《詩畫》冊。1981年傅申還與日本學者中田勇次郎合編《歐美收藏中國法書名跡集》,成為刊登載錄國外法書藏品最重要的一部著作。另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是弗利爾和羅吉時期購買的中國繪畫都以掛軸為主,一是受日本影響,二是展示效果好,傅申在任期間明顯增加了手卷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