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內(nèi)外拍場上一件件“海歸中國藝術品”風頭正勁，從乾隆轉心瓶到黃庭堅《砥柱銘》，“回流”藝術品儼然成了最光鮮的拍品，動輒成就“天價”，也成了眾拍賣行宣傳推廣的突出賣點。業(yè)內(nèi)人士警告，“海外回流”中不乏次品輾轉到國外“鍍”層金，再以“回流”名義重返國內(nèi)拍場圈錢。

突然走紅?

中國藝術品廣受追捧

國內(nèi)的春拍大幕尚未拉開，海外拍場上演的一幕幕中國藝術品天價“大戲”已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2010年10月，在香港蘇富比秋拍上，一件清乾隆“萬壽連延”圖長頸葫蘆瓶以2.52億元的天價被香港藏家購得，創(chuàng)造了當時全球瓷器拍賣紀錄。同年11月，英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拍賣行里，清乾隆粉彩“吉慶有余”轉心瓶以5.5億元的天價刷新全球中國藝術品拍賣紀錄。

今年紐約蘇富比春拍上，一件民國瓷瓶以1.2億元高價成交，又創(chuàng)造了拍場的一大奇跡。緊隨其后，香港蘇富比春拍，出現(xiàn)“史上最貴估價花瓶”——乾隆御制琺瑯彩題詩“錦雞花石”圖膽瓶終以2億港元私下交易。

縱觀國際市場近年的拍賣記錄，從上世紀末開始，中國藝術品突然走紅國際大拍場，成交價以每年幾倍乃至幾十倍的速度飆升，連蔓延全球的金融危機都沒能影響這種近乎瘋狂的膨脹速度。

國際拍場的風光給這些藝術品打上了“海外回流”的專屬標簽，并由此樹起不菲的身價。回流文物，成了高貴與珍稀的代名詞，如同當年“海歸”們“空降”內(nèi)地職場一樣，“空降”在內(nèi)地拍賣場上。

一個寬泛的解讀似乎放之四海皆準，那就是國內(nèi)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使得中國藝術品在國際市場受到熱捧，引發(fā)海外藝術品市場對中國藝術品價值的重估。然而，身負“天價”的乾隆瓷、民國瓷真的足以珍貴到過億元的價值嗎？

以英國拍出的5.5億元轉心瓶為例，中國收藏家協(xié)會玉器收藏委員會主任姚政表示，此種器型的乾隆瓷瓶在國內(nèi)并不少見。“即使不成交，拍賣公司也另藏‘醉翁之意’，那就是掌握中國文物藝術品的定價權，同時也將類似藝術品的價格提到了一定水平之上。”姚政說。

與姚政的分析相近，一位深諳當今國際藝術品市場內(nèi)情的拍賣師介紹，在海外藝術品拍賣中，拍賣公司作為莊家，借拍賣制造虛高行情的案例并不少見，其手法如同股市的拉高出貨。“目前中國藝術品整體價格上漲瘋狂，其中含有很大水分。拍賣公司多是自己做‘托’，幾番競價便能將拍品價格炒起來，給公眾造成假象。再逐步以這一價位為標桿，推出更多同類拍品，吸引更多資金進場。”該拍賣師坦言。

競相搶寶

拍賣公司頻現(xiàn)海外征集路線圖

海外回流藝術品一向很受國內(nèi)藏家歡迎。為籌備春拍，各大拍賣公司早早派出海外“軍團”，拓展海外市場。保利海外征集的線路圖早在2月初就已經(jīng)勾勒出來。第一站洛杉磯，第二站達拉斯，第三站休斯頓，第四站舊金山。保利公司相關負責人表示，目前海外私人藏家不斷涌現(xiàn)。這類藏家多承襲父輩家藏。他們從一個側面促成國內(nèi)藝術品拍賣市場進入快速上升渠道。與保利同步，嘉德拍賣的海外征集隊伍也曾登陸洛杉磯，征集門類涵蓋中國書畫、明清瓷器和家具工藝品、中國油畫及雕塑、古籍善本、郵品、金銀幣、紙鈔等。

海外征集并不僅限于一線拍賣公司。3月末，北京匡時結束中國港臺及日本等地征集后，赴北美展開春拍征集。這是匡時在北美首次舉行的大型公開征集活動，首站紐約，第二站舊金山。

“想想15年前，嘉德、翰海用得著海外征集嗎？在文玩市場轉轉就能淘到好東西了。” 匡時公司董事長董國強這樣闡釋，拍賣市場發(fā)展15年到今天，貨源幾近枯竭。藝術品已經(jīng)集中在少數(shù)人手中，形成壟斷資源，而不像過去分散在文物商店、私人藏家手中。國內(nèi)藝術品資源稀缺迫使拍賣公司不得不海外尋寶。

拍品從來就是“干糧”，更是“子彈”。在競爭加劇的時代，這個道理顯得尤為深刻。深諳此道的拍賣公司早已駕輕就熟。兩年前的春節(jié)前夕，香港最大的瓷器收藏家收到了國內(nèi)某拍賣公司老總的一份特殊禮物。禮物居然是5只肥美的活螃蟹。這對愛好生猛海鮮的香港人來說無疑是份厚禮。拍賣公司對藏家的這種感情培養(yǎng)，業(yè)界稱之為“埋地雷”。這“雷”一埋可能就是20年。等大藏家百年之后，如果遺囑上寫著收藏品委托給某公司拍賣，這拍賣公司可就賺大了。拍賣公司千里送蟹，足見其苦心。

董國強說：“隨著中國藝術品市場國際化趨勢日益發(fā)展，海外藝術品回流是大勢所趨。”在此趨勢影響下，國內(nèi)拍賣公司越來越注重海外收藏市場的關系維護與聯(lián)絡，并逐步滲透其品牌的國際影響力，加強與海外藏家團體的聯(lián)系。

“很多本土的拍賣公司都希望能走出去，而從公司自身發(fā)展看，拓展海外征集也是拍賣公司走出國門的一個重要途徑。”北京永樂拍賣公司瓷器雜項部經(jīng)理戴岱表示。

難見精品

海外“回流”并非保真令箭

“這些年來，回流的文物中罕見精品。精品數(shù)量僅占全部回流文物的5%-10%。好的東西根本沒回來。”著名收藏家馬未都認為，之所以回來的好東西少，是因為國內(nèi)收藏家出不起國外藏家給出的價格。盡管現(xiàn)在國內(nèi)藝術品交易市場行情好了，但是國內(nèi)藏家的財力與國外藏家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

原榮寶拍賣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藝術顧問王鴻勛也表示，總體來看，中國藝術品在國際市場上的價格還是偏低。“在海外，收藏行為不僅是文化品位的象征，還是一種社會榮譽。國外收藏風氣很濃，價格也較高。”王鴻勛說：“因此，散落到海外、真正好的藝術品，即便在中國市場紅火的情況下，也不一定能回到內(nèi)地，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歐美或日本并沒有出現(xiàn)大的社會動亂，真正頂尖的好東西不大可能流出來。但我國畢竟扭轉了純粹輸出的局面，意義已經(jīng)不同。”

另據(jù)有著多年海外征集經(jīng)驗的董國強介紹，海外征集也會碰到很多善于 “講故事的人”。這些外國人動輒稱自己是爵士、將軍之后，家中留傳不少中國古董。“藝術品市場造假現(xiàn)象并非國內(nèi)獨有，國外同樣存在。這是新入行的收藏愛好者必須認識到的問題。”董國強說。

“海外回流的不一定就是精品，關鍵還要看東西。”戴岱也表示，“海外回流”僅說明藝術品來源的一個階段，并不等同于“流傳有序”，更不能解讀成“珍品”的代名詞。

另據(jù)董國強透露，海外市場還存在“假回銷”情況。當前，市場有部分國內(nèi)假貨被帶到國外。“我們經(jīng)常到境外征集拍品，發(fā)現(xiàn)有的中國人請外國人經(jīng)營古董行，賣的東西都是新仿的，但表面上經(jīng)營者是外國人，很容易迷惑買家。”

另外，歐美部分拍賣行的拍賣圖錄目前已經(jīng)開始在國內(nèi)流通，有的買家可能盲目追風購買。“不是說遠離中國的地方就有‘漏’可撿。”比如在海外的拍賣會上常常都有國內(nèi)的行家們在場。有的收藏者見到場上的便宜貨沒人買，便盲目搶購。“一件拍品的市場行情價是100萬元，無論在北京、香港還是美國的小城市，它的市場價格就是100萬元，不要期望能在美國以10萬元買到，在北京賣出100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