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瓦解了億元時代？

從2009年末的崛起，到2011年顯露出下滑的先兆，是什么瓦解了持續(xù)了僅僅兩年多的億元時代？

行業(yè)內專業(yè)分析人士認為這是“波斯貓效應”，他向記者解釋說，“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一位德軍參謀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對面法軍陣地上一連幾天都有一只名貴干凈的波斯貓在曬太陽，他因此判斷這里必定是法軍的指揮部，因為普通士兵不可能在戰(zhàn)場上養(yǎng)貓，更不可能養(yǎng)這么名貴的波斯貓。于是德軍集中了3個團的炮火將波斯貓所在的區(qū)域全部轟炸了一遍，真的找到并炸毀了法軍指揮部”。

第一只“波斯貓”：過億拍品不付款

有業(yè)界知名拍賣人認為，2011年春遭遇拍賣不付款的齊白石《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lián)》，是瓦解中國藝術品市場億元時代的那只“波斯貓”。“以4.255億元人民幣成交轟動天下后，又不付款，公眾由此對事件本身產生的各種質疑，迅速蔓延到整個拍賣行業(yè)。”

藝術品行業(yè)本身就脆弱的，一旦遇到誠信危機，有時打擊是毀滅性的。“在《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lián)》不付款之前，某國際著名拍賣公司有一場收藏大家的犀角專場被上海一藏家悉數(shù)拍得，最后竟無一付款，總貨值高達3000多萬元美元。這一事件直接導致了整個犀角行情的中斷和下滑。”當時北京翰海信心十足地組織了一場犀角專場，本來根據(jù)以往行情，總成交額過億十拿九穩(wěn)，誰知該公司被惡意不付款的消息一傳回內地，北京翰海這場拍賣成交總額迅速下跌，最后僅勉強突破7000萬元人民幣。

而回到內地藝術品市場，《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lián)》的不付款，首先對于委托方劉益謙來說，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拍場的買家，由于沒有及時收到拍賣款，雖然對于資金雄厚的劉益謙來說，影響的并不是他在拍場競拍的實力，而是心情。也就是說，很可能“一件拍品的不付款，會連帶幾個交易記錄的消失。”其次，該拍賣人認為“每次億元拍品的成交，外界對于這些天價數(shù)字所帶來的神經刺激頗為敏感，也容易抱著聽‘故事會’的心態(tài)來關注。一旦遭遇不付款，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對于社會整體誠信危機所表現(xiàn)的不滿，會立即找到附著點和發(fā)泄出口，甚至不去理會不付款背后也許另有隱情，而將整個事件打上不誠信的烙印，并以此想象整個拍賣行業(yè)的全體形象。”

第二只“波斯貓”：拍賣公司對拍品過度宣傳

那么，拍品遭遇不付款，就一定是買家的責任嗎？除了惡意競拍，拍賣公司在拍前對拍品的夸大宣傳也在某種程度上導致了買家拍后不付款。“拍賣公司與實際不符的宣傳，誤導了買家的判斷，而來自學界、拍賣界的各種質疑也干擾了買方的付款意愿。”

以《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lián)》為例，有學者提出，中國嘉德稱《松柏高立圖》是“為蔣介石六十壽誕作”的說法很牽強。因為無論是篆書四言聯(lián)，還是《松鷹圖》，都沒有明確出現(xiàn)“蔣介石”的名字，篆書聯(lián)的上款也只是寫著“丙戌十月三十一日為主席壽”，而這個“主席”未必就一定是“國民政府主席蔣介石”。據(jù)悉，電廣傳媒在購買后向中國嘉德拍賣公司索取上款為蔣介石的家屬證明，后者卻無法提供，雖然很多專家認為作品是真跡無疑，但正是由于上款人不明，拍賣公司官方公告招商的宣傳文字與實際情況不符，湖南電廣傳媒拒絕付款。另一方面委托方劉益謙也對至今拿不到貨款對拍賣公司頗有微詞。一件本應自落槌那一刻起便使拍賣三方共同獲益的過億元拍品，就這樣成為梗阻于三方關系中的絆腳石。

第三只“波斯貓”：行業(yè)指導機構公布數(shù)據(jù)給公眾帶來的價值誤判

除了拍品本身及拍賣公司在對拍品詮釋方面的原因，另一只瓦解億元時代的“波斯貓”被一些人認為是行業(yè)指導機構公布數(shù)據(jù)給公眾帶來的價值誤判。

2012年底，中國拍賣協(xié)會公布“2011中國文物藝術品拍賣市場統(tǒng)計年報”，首次披露各拍賣公司年納稅額。在此之前，坊間就以稅款作為評判一家拍賣公司成交是否真實的手段，然而，長期以來，這種看似有效而直接的方法，卻因為查詢途徑不順暢而很難踐行。此次中國拍賣協(xié)會將各拍賣公司納稅額公諸于世，使得原本流于民間對拍賣公司真實經營狀況的揣測，變成一場可以放到臺面上的圍觀。

有人質疑，中拍協(xié)對拍賣公司納稅總額的考量，甚至依據(jù)該考量標準排出名次榜單，雖然在一段時間內比較客觀，但并不全面，容易給公眾帶來對拍賣行業(yè)價值判斷理解的偏差。

首先，每年秋拍季，匡時拍賣、北京保利、西泠拍賣、朵云軒等公司大多都將時間安排在12月左右，遇到像“過云樓”這樣的高價拍品，全額收款的期限會比較長，這樣可以上報的數(shù)據(jù)也就寥寥無幾，從而影響到榜單的公平性。

更重要的是，有人認為，今天對于拍賣市場的討論要點不是稅收這張榜單，而是拍賣公司究竟在整個拍賣過程中向社會提供了多少真正的文化發(fā)現(xiàn)和文化貢獻。比如，匡時在2012年舉辦了許多場次的文化活動，由于用于展覽、講座等開支不可避免，它最后的納稅額必定不會很高，但相比向國家繳納的經濟收益，匡時在2012年于社會所作的文化推廣和文化表率有目共睹，其價值也遠遠大于其所繳納的稅款。

中拍協(xié)本身對于拍賣企業(yè)價值衡量標準的偏誤，使得一些拍賣公司僅追求經濟效益，忽視文化投入。事實上，經濟效益不僅是一時的，更可能因過分執(zhí)著而衍生出各類黑幕。而文化投入，暫時可能難以獲得收益，但通過挖掘每件拍品背后的資料，找出真正具有人文價值的過億拍品。2012年以2.162億元人民幣在北京匡時成交的“過云樓”就是一個成功的案例。

另一方面，記者了解到，一些拍賣公司認為，為了更好服務于拍賣行業(yè)，推動執(zhí)行該稅收榜單的中拍協(xié)藝委會，應該定期進行一次核心領導人的民主選舉，實行崗位輪流負責制，這樣才能在提高協(xié)會公信力的同時推動行業(yè)進步。

第四只“波斯貓”：政府行政部門的干涉

除了行業(yè)協(xié)會在價值判斷中的欠缺，政府其他行政部門對中國藝術品市場的干涉，也是造成“億元時代”迅速瓦解的重要原因。

其實中國藝術品“億元時代”倒是陰差陽錯地獲益于政府干預。“在北京保利拍出吳彬的《十八應真圖》之前，北京翰海正值十五周年，征集到一批重要作品，并邀請海內外知名藏家參加，誰知，由于拍前遭遇行政干預，10件重要標的被強行取消，“烽火戲了諸侯”，但正是由于這場風波，使得藏家意識到國家開始重視一級文物。宋元古畫價值獲得確認，為之后沖關破億奠定了基礎。

然而，除了此次陰差陽錯地令中國藝術品市場步入億元時代，政府其余的一些行政干預手段就顯得不那么適宜。比如，有關部門要求所有的審查單據(jù)必須印在圖錄上，其中需要列明多少件拍品中有多少件文物。“這項要求對于信譽良好的拍賣公司無關痛癢，但對于口碑較差、贗品充斥的拍賣公司，就是將政府信譽加載在他們身上，將贗品變身為具有政府背書的文物。”

不過，雖然億元拍品不再集中出現(xiàn)，好在2012年末我們還有王振鵬的《江山勝覽圖》，它更像一個風向標，雖然形單影只，但還是彌足珍貴地保留著市場對億元時代的記憶和對未來的憧憬。

希冀，2013年，那些瓦解市場的“波斯貓”都能離我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