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木爾和IZ樂隊

哈薩克族音樂家馬木爾和他的IZ樂隊在中國的獨立音樂界是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名字。他們的演出幾乎不做宣傳，卻總能吸引眾多的追隨者。他們在國內的主流舞臺少有登場的機會，卻受邀在國外各大音樂節(jié)上表演。他們的哈薩克語歌詞很少有人能聽懂，但他們的音樂卻可以跨越語言的障礙打動不同文化背景的觀眾。

IZ從2002年成立到現(xiàn)在一共換了16個樂手，這16個人幾乎成了中國獨立音樂的中堅力量。IZ樂隊2009年也曾在RealWorld發(fā)行專輯《Eagle》，登上最大的世界音樂舞臺WOMAD音樂節(jié)，成為現(xiàn)場銷售CD最多的音樂人。然而這些傳奇故事并不是哈薩克族音樂人馬木爾所追尋的，他經?；氐叫陆畬ふ覂刃牡钠届o，并進行新的聲音實驗。在多年的摸索中，馬木爾經歷了對自己的否定之否定，而IZ樂隊也“從一支哈薩克民謠樂隊轉變?yōu)橐恢Ъ怃J黑色的前衛(wèi)搖滾樂隊”。

草原上的“LouReed”

馬木爾出生于新疆奇臺縣的東風牧場，在家里十個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四。像大多數(shù)哈薩克人一樣，他從小與動物為伴，經常在夏天趕著牛羊到高山草場放牧。爺爺、爸爸，還有哥哥都會彈冬不拉，所以馬木 爾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學習冬不拉，并跟牧場里的老藝人學唱民歌，再長大點他又自學了吉他、曼陀林、口弦等各種各樣的樂器。此后在北疆，作為冬不拉高手、吉他高手的馬木爾家喻戶曉。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馬木爾在烏魯木齊組建了他的搖滾樂隊。因其低沉渾厚的嗓音與充滿地下氣息的電吉他演奏很快就確立了自己獨特的風格。因為要生存，馬木爾曾經有過一段在深圳酒吧里 駐唱的經歷。又因為無法放棄自己的音樂理想，他離開了那個商業(yè)化的環(huán)境。2002年，馬木爾來到了北京 并組建了IZ樂隊。經過幾年的漂泊，哈薩克民間音樂又回到了血液當中，他開始重新演繹記憶中那些不知名作者創(chuàng)作的歌曲，并為古老的哈薩克詩歌譜曲。

“IZ”在哈薩克語中意為“腳印”，它象征著樂隊對于傳統(tǒng)的探究與反思。自從成立以來，IZ樂隊堅持用哈薩克語演唱，在哈薩克民間音樂的傳統(tǒng)之中，又努力創(chuàng)造著屬于自己的音樂語言。他們沒有受過學院式的音樂教育，只知忠實于自己的心靈。他們不像哈薩克傳統(tǒng)民間藝人“阿肯”那樣滿足于簡單的冬不拉彈唱，而是把哈薩克傳統(tǒng)樂器 與西方樂器自然地結合在一起，因為他們與父輩相比 已經擁有了更為豐富的世界。 IZ只出版過兩張唱片小樣，他們的影響力主要來自現(xiàn)場演出。靦腆的馬木爾不愛說話，但當他歌唱的時候，和著他的冬不拉，人們總能被他歌聲背后深沉的情感所打動。IZ樂隊的出現(xiàn)不僅帶來了樸素內斂的民謠演出，也給很多音樂人帶來了觀念和生活方式上的變化，就像媒體評論的那樣：馬木爾是來自草原上 的“LouReed”。

并非抒情游吟詩人

近年來，IZ在國際舞臺上的活動越來越多。與美國班卓琴大師Bela Fleck、瑞士哈薩克先鋒女歌手Saadet Türkoz等人的合作，以及在歐洲的一系列巡演為他們帶來了更寬廣的視野。2009年馬木爾與 著名音樂家Peter Gabriel合作，在其下最大的世界 音樂廠牌發(fā)行了首張個人專輯《Eagle》，并登陸由 Peter Gabriel經營了30年的全球最大的以世界音樂為主的WOMAD音樂節(jié)。《Eagle》被Peter Gabriel稱為一張“迷人的唱片”，并在2009年WOMAD音樂節(jié)上成為了所有音樂家在現(xiàn)場銷量最高的一張CD，這張由制作人 Robin Haller和Matteo Scumaci操刀的精致的錄音專輯把馬木爾推到了世界音樂的舞臺上。

與多國藝術家的合作，以及長笛、豎琴等樂器的加入，讓馬木爾原本樸素的音樂多了一絲華麗的味道?？墒?，馬木爾覺得這并不是真實的自己，只是某個階段的某一張作品記錄而已，對于外界為他貼上的“抒情游吟詩人”的標簽，他更加不認可，只能用更黑暗陰沉的現(xiàn)場，來證明自己的音樂還有別樣的色彩。也許對于內地的音樂界來說，馬木爾走上了“墻里開花墻外香”的國際路線，甚至與薩頂頂、杭蓋等成了中國音樂的標簽。但馬木爾并不認同這樣的說法，而且對這樣的“吹捧”相當反感，《Eagle》這張唱片的最后一首歌叫《Where Are You Going?》，這似乎也表達了馬木爾的一種困惑。從2002年到現(xiàn)在，馬木爾在北京和新疆往復數(shù)次，在北京可以做音樂但適應不了魚龍混雜的生活，回到新疆可以有一個寧靜的心境，卻缺乏必需的設備……總是在一輪巡演結束后，馬木爾就回到了烏魯木齊，并不時回到屬于哈薩克人的草原和高山牧場，讓自己安靜下來。馬木爾說，只有這樣，他才能繼續(xù)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聲音。

你的歸宿是地獄

從2010年夏天開始，馬木爾自己擔任制作人，創(chuàng)作了一張新的樂隊專輯，這次馬木爾在實驗和工業(yè)的道路上探索得更深，這張叫做《影子》的專輯更加黑暗深沉，直指人的靈魂深處。作為打擊樂器的鐵箱子之聲、冬不拉的不和協(xié)音以及充滿張力的吉他噪音，使音樂少了一分柔美，卻多了一分震撼。樂隊的歌詞也愈加鋒利，甚至出現(xiàn)了“你的歸宿是地獄”這樣充滿警世意味的句子。

“我問朋友借了四五萬的債，第一次當制作人，完全做自己最喜歡的東西，最后準備靠賣CD還債?！瘪R木爾說新專輯從去年夏天開始錄音，這中間馬木爾一直在探索聲音的可能性，去年年底在錄音室第一次縮混出來的作品馬木爾不滿意，全部推翻，然后自己一點點摸索著來，“我不喜歡名利這些，我就是喜歡學習、實驗，加一點新的東西，我不想要太傳統(tǒng)的東西”。就這樣《影子》在錄制期間數(shù)度推翻重來，經過長達近一年的時間，終于制作出這張專輯。從富于律動感的《飄動的精靈》到黑暗沉重的《你的歸宿》，從根植于民間的《阿肯》到充滿工業(yè)色彩的《搖籃》，《影子》專輯為人們展現(xiàn)了一幅斑斕而廣闊的當代音樂圖景。

而馬木爾依舊沉默寡言，疏于向人們解釋。

BQ=《北京青年》周刊

M=馬木爾（Mamer）

BQ：從民謠到先鋒搖滾的轉變是怎樣發(fā)生的?

M：所謂的轉變很自然就發(fā)生了。民謠也好搖滾也好，這些都只是名字而已，我自己想做不同的東西，有一些新的想法想實踐出來。以前有的作品是為了觀眾而做的，現(xiàn)在有一些不同。觀眾是音樂人培養(yǎng)出來的，如果觀眾的喜好控制了音樂人就不好了。IZ以前就是彈冬不拉唱民謠民歌，這是一個傳統(tǒng)的東西，拿到城市里會比較流行。但我不喜歡流行，我喜歡自己的東西，希望觀眾可以理解，甚至喜歡。

BQ：你一直在嘗試著新的聲音實驗？

M：這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尋找的過程，找一些不是傳統(tǒng)的東西，其實吉他也是這樣，從最早的古典吉他到現(xiàn)在的電吉他，已經不一樣了?，F(xiàn)在很多東西是國內的跟著國外走，哪個方面都一樣。但我想用自己的樂器做出不一樣的東西試一試，我不想像我父親他們那樣彈冬不拉，他們彈得都比我好，但都是傳統(tǒng)的東西，我想做一點新的實驗。

BQ：這背后一定付出了很辛苦的練習的過程。

M：這是肯定的。但也不一定每天非要練琴，小的時候每天彈琴時間長，現(xiàn)在沒那么長，現(xiàn)在方向很 清楚，按那個方向來做就可以了。

BQ：你堅持用哈薩克語唱歌，不怕與觀眾交流有問題嗎？

M：IZ的歌很多是哈薩克的老歌，在這個基礎上把我自己的創(chuàng)作再加進來，我不會翻譯，很難說清楚中文的意思。我聽別人的歌也不會注重歌詞，聽眾真的喜歡就會自己想辦法弄懂，不用我來翻譯。

BQ：哈薩克傳統(tǒng)的民歌對你影響很大嗎?

M：對我影響很大，從小生活的環(huán)境、學習的樂器，都已經深入到了我的生活里。但我也聽別的音樂，年輕的時候聽得比較多，流行、搖滾、古典、民族都聽?，F(xiàn)在聽得少，喜歡聽新一點的，先鋒的、電子的，當然也有一些老的，70年代的樂隊也很喜歡。但我現(xiàn)在做的是樂隊的作品，是全新的東西。

馬木爾&IZ樂隊

馬木爾（Mamer），1970年生于新疆，哈薩克族。2002年他來北京后與伙伴組建了IZ樂隊，始終堅持用哈薩克語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