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藝生涯,前半輩子基本在油畫人體中討生活,因西方自希臘羅馬以來,造型藝術對象以人體為主,因而在各時代的人體作品中體現人們審美觀的變遷。一場“*”,藝術中的美神成了妖孽,我所有的人體作品,無論油畫及速寫,包括作品的照片,統(tǒng)統(tǒng)燒毀,茍全性命于亂世,談不上藝術了。 90年代,痛定思痛,時時懷念消失盡的人體作品,半世情緣,永付東流了。終于借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教室,雇模特兒重畫了一個月人體,像學生上課或我教課一般,天天不遲到,我的研究生鐘蜀珩也陪著一同畫。巴黎時代的舊觀點,蘇弗爾皮教授的教導似乎又在女體之前蘇醒過來,但這些教室內學來的觀念卻融入了數十年風景創(chuàng)作的感受,是風景人體了,我在人體中看到的是山脈對峙,江河奔流,是大自然生命之流暢了。多年前,給在蘇州寫生太湖石的學生講課時,我曾以人體的構成啟示石頭的生命,石頭也啟示了我人體的自然性靈。 畫過一批人體后,忽一日,想起了女媧,女媧該是*的,*的女媧要補天,她用什么物質補天呢,她只有一個*裸的身軀,于是她以她的身體補天。張開雙臂,披垂了濃郁的黑發(fā)。張開的雙臂與披垂的黑發(fā)構成了大大的十字架,她是耶穌。 1992年 為闡釋人類之始,西方創(chuàng)造了“諾亞方舟”的神話,東方雕塑了補天的偉人女媧。 我亦曾畫過女媧,一個裸女的背影,張開雙臂作托天狀。太具象了,大象無形,一個人像能補得了天嗎,這是謊言,或者說只是美麗的童話。 一種朦朧的感覺,一種頂天立地的愿望,在黑暗的沉淪中的不屈……我在黑、白、灰的原始宇宙中彷徨,想獨力支撐這無邊、無方向的天宇。畫成,感到是我自己在指揮蒼穹,我補天,我是女媧。 200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