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個星期,我到了老師家里,他給了我一張小紙條。他說家里的東西亂的很,東西沒有幾件,就是亂,不好找,他指指小紙條說,都給我寫出來了,要我按照小紙條上寫的去做。我的工作就是搬書架子,擦格子,擺書。他說第一項要搬的是中國古代畫集,還有教學(xué)藏畫,這都是古代的。第二項就是把中國現(xiàn)代的繪畫分成一類。第三類是字帖,印語。第四類是西洋油畫的畫冊。第五類是文藝理論方面的。第六類是文藝小說,還有其它,等等。 小條子上面沒有標點,我跟老師開玩笑說,您這上面也沒有標點,讓我從哪里開始又從哪里結(jié)束啊?他說,好,你說的對。他在小紙條的“其它”兩個后面,加了省略號后,又指指小紙條說,你這個要收好了,我說老師給我的東西我從來沒有丟過。他說我知道你要把這個拿走了?說了老師會心地笑了。 我把很多書快要碼好的時候,他來到我身邊,用手抹了抹書架,說,“你整理的很干凈,連架子上的縫隙都擦干凈了。”我說,“我這是跟你學(xué)的呀!你不是讓我用放大鏡看東西嗎?那個縫我是用一點點的小紙擦的,這樣才能把灰剔掉。”老師稱贊說,我整理的這個書架子是最干凈的! 寫到這里我想起了在英國拍攝研究中國科技史的著名學(xué)者李約瑟博士。他寫了洋洋灑灑幾百萬字的十七卷巨著《中國科技史》。我到他家拍攝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80多歲的老人,但頭腦卻還異常清晰。他要找一個東西給我看,就吩咐秘書幫他找。他告訴秘書到書柜的第幾層、第幾格的一個位置上取一個小盒子。小盒里面是他從來自中國的信件上剪下來的郵票。因為他非常喜歡中國,他收藏來自中國的物件也非常細心。秘書按他說的,到書柜那里很快就把小盒子拿來了。這件事情說明什么呢?像李可染、李約瑟這樣世界著名的大家,他們的工作學(xué)問都是非常有秩序的。像整理家里的衛(wèi)生這類事情,可染先生完全可以不做,家里人和保姆就可以做了。但可染老師不光是自己做,還做得特別細致,認真。 這天中午吃完飯的時候,老師忽然問我,你把小紙條收到哪里去了?我連忙找,他說,“我要休息了,你忙了大半天,老師對不住你,把小條收好,就算是老師對你的補償吧!”臨去休息的時候,他又說了一句,“高考的事要放在心上啊!” 這年的夏天,恢復(fù)了高考,全國各所大學(xué)正式公開招生,這也是文革以后的第一次全國統(tǒng)考,被太多的中國青年渴望著。從這一年的一月份一直到高考之前,可染老師非常關(guān)心我的考學(xué)問題。他曾經(jīng)和我深談過。他說學(xué)習繪畫是一輩子的事,到老了都可以畫。但是在年輕的時候,如果失去了上大學(xué)的機會,將會帶來一輩子的遺憾。他建議我一段時間內(nèi)要認真做好高考的準備工作。他問我是想在工藝美術(shù)方面、繪畫方面還是其他方面有所發(fā)展,我說還是想在繪畫上努力。為了這事,老師特地給我寫了幾封介紹輔導(dǎo)的信,后來我也去拜訪過相關(guān)的幾位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