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美術館圓廊新樹立的“廖新學塑像”

文/孫炯（中國民族哲學思想史學會常務理事，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廳副廳長） 

他是云南邊疆的一個牧童，卻走向了世界。在20世紀的中國文化史上，廖新學是一位敢為天下先的云南人。

云南放牛娃在20世紀40年代燃情西方藝術中心

廖新學（1900—1958），云南富民縣人。他出身貧寒，8歲時父母雙亡，他帶著自己雙目失明的幼弟靠幫別人放牛才活下來。1919年經(jīng)人介紹輾轉來到昆明，在華山南路的“如真像館”當學徒，隨同樣從富民走出來的畫師李鳴鶴先生修習油畫。滿師之后，他在昆明開設“新學美林”畫館，一面為人畫像，一面?zhèn)魇诋嫾肌０▌⑷A軒在內(nèi)的一批云南老一輩著名畫家都是他的學生。1932年他創(chuàng)作的四件巨幅油畫《農(nóng)民插秧》《漁家生活》《昆明大水災》《昆明火藥庫爆炸》在云南省民眾教育館展出，受到了各界的關注，其現(xiàn)實主義的表現(xiàn)手法在昆明引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

廖新學《昆明北郊豐收時節(jié)》油畫31cm×38cm  1952年

1932年夏，廖新學在云南省政府資助下赴法國留學。1935年2月考入享譽世界的巴黎高等美術學院雕刻系，師從戈蒙教授學習雕塑，接受了嚴格的技法訓練。留學生活非常艱辛，經(jīng)常是住在地下室，有時每天只能吃一餐飯，冬天也舍不得生火取暖，但這一切都不能動搖他鉆研藝術的決心。

1937年，廖新學以獲得獎學金的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在巴黎建立了自己的個人工作室，專做各類雕刻和雕塑，同時創(chuàng)作油畫，偶爾也畫些國畫。他創(chuàng)作的半身男雕像榮獲1937年“春季沙龍”金質獎，半身女銅像獲“世界博覽會銀質獎”。

廖新學《半身女像》雕塑尺寸不詳  1937年獲世界博覽會銀獎

廖新學《牧羊人》雕塑1942年法國沙龍銀獎

1946年11月12日至12月１日，在巴黎最有影響的兩島畫廊藝術陳列館舉辦的“廖新學畫展”，征服了精通藝術的法蘭西人。緊接著皮加爾廣場藝術博物館又舉辦了“廖新學繪畫展”，展出了他近百件油畫和國畫作品。色調(diào)柔和、構圖生動，裝飾性強，這一切都表現(xiàn)出畫家極其嫻熟的技藝和完美的表現(xiàn)手法，展覽反映的花鳥、風景畫面，使中國藝術在此間掀起一股熱潮。這種富有生命力的、光彩奪目的藝術是對一個具有古老傳統(tǒng)的民族的真實寫照”。法國最重要的藝術雜志也高度評價，“廖新學是歐洲最有影響力的中國畫家之一”。在這段東西方交流被阻斷的歲月里，廖新學這位來自中國西南邊疆——云南的畫家，像一位“真正的民間文化大使”，在巴黎，在西方藝術的中心“著實地向世界宣揚了中國的藝術”。這是云南人在20世紀上半葉，對中西文化交流做的重大貢獻，應該引起藝術史研究者的重視。

廖新學《插秧》油畫35cm×43cm  1950年

廖新學《拉祜族代表肖淑英》油畫51cm×38cm  1956年

這年夏天廖新學加入了“獨立藝術家協(xié)會”，成為這個當時已有63年歷史、會員中曾有塞尚、莫奈、畢加索等畫家的著名藝術家團體里唯一的華人會員。這時他在法國已經(jīng)整整15年了，按當時法國的移民法規(guī)定，凡住滿5年即可申請入籍，像他這樣成就卓著的大畫家，法國政府自然是十分歡迎的，如常玉、潘玉良以及后來的熊秉明、趙無極、朱德群等都先后加入了法國籍?？闪涡聦W先生最終決定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

歸國為云南美術教育辛勞一生

1948年秋，離鄉(xiāng)15年的廖新學下定了回國的決心。這位載譽歸來的游子回鄉(xiāng)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剛剛落成的昆明抗戰(zhàn)勝利堂舉辦歸國匯報展覽，轟動全省，也深深影響了一大批藝術青年。

廖新學《昆明長蟲山植樹》油畫29cm×29cm  1956年

在得知廖新學歸國的消息，時任國立北平藝專校長的徐悲鴻先生多次寫信誠邀他到北平藝專任教。廖新學留在了故鄉(xiāng)。他先后擔任云南省文聯(lián)副主席、云南省美協(xié)籌委會主任、云南省人民政府教育委員、省人大代表和昆明市人民政府委員。從1951年起他開始擔任昆明師范學院教授，1953年主持創(chuàng)建了昆明師范學院藝術科（今云南藝術學院），勤勤懇懇地為云南培養(yǎng)出了第一代藝術專業(yè)的大學生，這些藝術人才后來都成為云南文化界的中堅力量，而且遺惠至今。

廖新學《婦女坐像》雕塑尺寸不詳  20世紀三四十年代

廖新學《在巴黎創(chuàng)作的人物寫生》油畫92cm×72cm  1940年

廖新學在雕塑上的成就最高，他特別強調(diào)結構和造型的洗練和高度概括。他繼承了布爾代勒、德斯比敖、羅丹、戈德蒙等西方現(xiàn)代雕塑的精髓，又汲取了中國漢唐石雕、磚刻和民間工藝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作品線條流暢，氣魄雄偉，既有一股超拔勁健的力度和動感、又不乏含蓄抒情的韻味。他十分注重雕塑的內(nèi)在間架以及獨有的建筑特性。創(chuàng)作時他并不愛細工打磨，而是在泥塑層面留下雕刻和手塑的痕跡，因而別具一格，富有質感。他留在巴黎的《牧羊人》《少女頭像》《戴頭巾的女孩》《婦女坐像》《阿維尼翁女教師》等作品堪稱20世紀雕塑史上的重要作品。

廖新學《執(zhí)鐵餅者》雕塑尺寸不詳 1946年法國沙龍競賽金獎

廖新學先生逝世后，他留下的國畫、油畫、素描和雕塑作品及大量的個人資料、圖片及多枚沙龍展的金、銀、銅質獎章全部由云南省博物館接收珍藏。

2019年5月8日上午，“藝壇流徽——著名畫家廖新學、劉華軒、江一波、黃繼齡、張葦研遺作展”在云南美術館開幕。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廳、云南省文學藝術界聯(lián)合會、云南省美術家協(xié)會、云南畫院、云南美術館分別向廖新學墓敬獻了花籃。作為20世紀上半葉中國留法美術家中的佼佼者，廖新學先生以及后來的劉文清、熊秉明、劉自鳴（女）等從云南遠渡赴法國學習繪畫的藝術家們，都為近現(xiàn)代中國美術的探索性發(fā)展和中國新美術教育體系的系統(tǒng)化構建，作出了難能可貴的貢獻。（節(jié)選，原文刊載于《美術》雜志，本文轉載于美術雜志社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