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的《乙巳潑彩》

剛剛落槌的香港幾場大型春拍，“文人畫”再度成為拍賣市場上的“花魁”。剛剛結(jié)束的香港嘉德春拍上，張大千的《乙巳潑彩》以超過兩千萬港元的價格拔得頭籌，此外，吳湖帆、關良等“文人畫”作品再成寵兒。

列舉一組數(shù)字，便能發(fā)現(xiàn)中國藝術品市場上孕育的“文人畫”版塊“井噴”般的內(nèi)在沖動。據(jù)雅昌藝術網(wǎng)指數(shù)顯示，2000年至2002年，齊白石作品的拍賣成交價一直維持在5萬元/平方尺左右；而2010年秋拍，這一數(shù)字上漲至86萬元/平方尺。2011年嘉德春拍現(xiàn)場，齊白石書畫作品《松柏高立圖》以4.255億元創(chuàng)造了當時中國近現(xiàn)代書畫的世界新紀錄。

中國傳統(tǒng)書畫、尤其是“文人畫”拍賣為何如此之熱？其中，近日一場探討中國書畫收藏的“尋找文人的足跡”的沙龍在廣州舉行。這場沙龍由雅昌藝術網(wǎng)和天成國際拍賣聯(lián)合舉辦，邀請到著名藝術評論家、上海中國畫院一級美術師謝春彥。座談間隙，記者專訪了“新文人畫”代表畫家之一謝春彥。

“文人畫”成了一種定價標準

記者：您精通于對“文人畫”的鉆研和收藏，您怎么看待傳統(tǒng)書畫版塊的升溫？

謝春彥：中國古代文人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古代文人的理想是“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很多文人又是在朝的官員。例如中國古代書法的高峰宋朝，宋代大興科舉取仕，官員人數(shù)猛增。知識分子的增多也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藝術的繁榮，出現(xiàn)了蘇、黃、米、蔡四大家。國學大師錢穆說，宋代是中國藝術的“平民化”時代。在書法上前進了一步，解放了思想，尚意抒情，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應當說古代的文人書畫有兩種，第一類是真正的文人，比如北宋著名書法家米芾、二王（王羲之和王獻之），他們是大文人，本身又身處官僚體制里。第二類是民間文人，比如敦煌的畫師以及寺廟里繪畫的畫匠，他們在文化上的發(fā)言權(quán)肯定比不上官僚文人。

近代著名學者陳衡恪曾提出過“文人畫”有四個要素：人品、學問、才情和思想。不可否認，文人畫構(gòu)成了中國傳統(tǒng)藝術的主流。所以這幾年，藝術市場正紅火的時候，“文人畫”甚至已然成為某個畫家區(qū)別于別人，甚至給作品定價的一個標準。

拍賣影響了中國書畫的審美取向

記者：今年春拍，傳統(tǒng)書畫取代當代藝術品成為成交熱點，您如何看待這一現(xiàn)象？

謝春彥：前段時間有本書叫《中國可以說不》，但我覺得起碼在文化上，目前中國還做不到說“不”。西方對我們的了解要比我們對西方的了解少得多，甚至很多外國的知名漢學家對我們的書畫作品也不了解。

然而，無論是內(nèi)地還是香港，拍賣行上的傳統(tǒng)繪畫賣得越來越貴，齊白石的《松柏高立圖》拍賣價超過4億元，此外，張大千等人的作品價格也不斷飆升?？梢哉f，拍賣行不僅左右著藝術品的價格，無形中也影響著中國書畫的審美取向。

應該說，傳統(tǒng)書畫尤其是“文人畫”，很難去衡量其價格。以前的中國畫都是按照面積“尺”來賣的，像賣布一樣。但一幅“文人畫”其背后的價值很難估量。比如黃賓虹，可以說是近現(xiàn)代中國文人畫的杰出代表，他的詩書畫印堪稱四絕，還留下一本《畫語錄》。但黃賓虹身世比較悲慘，在解放前就漸漸被冷落。他生前經(jīng)常接受鄰居的接濟，鄰居收藏了很多他的畫。當初，浙江美術館收藏他的作品時也沒有好好對待，拿報紙包住放在倉庫里。時過境遷，如今浙江美術館專辟一個展廳來展出黃賓虹的畫，每一幅都能賣出很高的價錢。

收藏文人畫要讀懂某種情感

記者：時代在轉(zhuǎn)變，“文人”的概念已經(jīng)變化了，什么樣的“文人畫”值得收藏？

謝春彥：“文人”是一個很長的、隨著歷史變化而變化的概念。時至今日，“知識分子”已經(jīng)基本替代了“文人”這個詞。如果按照這個概念，“知識分子”的繪畫，統(tǒng)稱為“文人畫”也沒有多大問題。但在這個急于求成、急于求名利的浮躁時代，更多人是在抬高自己或某個階層的繪畫技術，“文人畫”成了流于表面的一個形式。

30年前，當年的一幫年輕人提出了“新文人畫”這個說法。傳統(tǒng)文人畫必須創(chuàng)新，現(xiàn)在有些人老師怎么畫他就怎么畫，這里幾塊石頭，那里幾朵菊花，然后再翻書找?guī)资滋圃婎}上去，陳陳相因，甚至還出現(xiàn)了專門教人配詩的工具書。這樣的作品能算“文人畫”嗎？

究竟什么樣的“文人畫”值得收藏？首先，藝術水平要達到一定標準，其次要蘊含某種人文精神，蘊含某種情感。文人畫家要首先是個讀書人，要能在繪畫里蘊含“昔日西施浣紗津，石上青苔思煞人”的情思，也可以再現(xiàn)“朝辭白帝彩云間”的意境。

我一直認為，藝術品的拍賣收藏某種意義上是感情的買賣。比如齊白石畫蝦，有一幅是一根釣絲垂下來，有個魚鉤勾著條蚯蚓，水里有幾條魚游過來吃魚餌，畫的名字叫《小魚都來》，名字起得多好？你可以感覺到那種情感在里面，你能被其感動，這樣的文人畫才值得收藏。

中國書畫碰到了最好的時代，因為處于難得的太平時期。但是太平環(huán)境也容易滋生骯臟的東西。一些沒有文化的人通過炒作，也可以把畫賣出很高的價格，一個個都成了大師，東抄西抄缺乏創(chuàng)造。但藝術有它必然規(guī)律，真正偉大的作品是經(jīng)過歷史的淘汰之后流傳下來的精品。所以今天，對于中國書畫的傳承和發(fā)展來說，又是值得警惕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