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徽蕭縣農民自制的飛碟里,蔡國強興奮地拉動操縱桿。農民發(fā)明家的許多發(fā)明是失敗的,有的飛機或飛碟甚至沒飛起來。蔡國強認為,重要的不是人造的物體能不能飛起來,而是他的心在飛起來。
北京農民吳玉祿發(fā)明的機器人可以拉車前進,還能滿嘴吆喝,蔡國強邀請吳玉祿全家參加“農民達芬 奇”展覽。
蔡國強在網上看到湖北農民發(fā)明的潛水艇,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拔乙豢吹剿椭罒o用,那么重,沉下去就浮不起來。但是想象力和造型很吸引人?!?月4日起,他跑遍了半個中國,開始尋訪各地的農民發(fā)明家,做起了極具中國特色的“農民達芬奇”展覽
北京奧運會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回國做的作品都具有官方身份,而且都是在大城市,2001年我回上海做APEC焰火計劃,后來又在北京做奧運會開幕式和國慶60周年慶典,其實看不到更多真實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尋找“文化現(xiàn)成物”
上海外灘美術館開館,它曾是中國最早的美術館,一百多年前英國人建的,解放以后就被封起來了,當成上海博物館的倉庫。最近一位私人企業(yè)家,買下了整條街,開發(fā)成為有文化色彩的高端商業(yè)街,他要把這棟美術館重新恢復,請我做展覽,又是在世博會期間。我就想能不能做一個展覽,和中國底層有關系,又跟創(chuàng)造力有關系。世博會的歷史就是萬國通商,展示各個國家和民族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讓人類的生活向更美好的方向發(fā)展。這在以前的世博會很重要,一百多年前從英國開始,世博會就是互通有無的文化交流。但現(xiàn)在網絡很發(fā)達,而世界上各種各樣的展銷也已經很多了,世博會的意義就遠遠不如奧運會了。
但是,世博會和中國以及我們這個時代還是有關系的。世博會的主題是城市,“城市讓生活更美好”。我剛好想做農民的主題,最近五年以來,其實起源還不止五年,我就喜歡在歷史的沿襲里面去尋找文化,我把它開玩笑叫“文化現(xiàn)成物”,包括“收租院”、“草船借箭”,包括龍的符號是什么意思,作為“文化現(xiàn)成物”,再來給它弄一弄。
蘇聯(lián)畫家馬克西莫夫以前來中國,教中國人學油畫,在中央美院建油畫系。后來他回國了,剛好中蘇關系就出問題了,他的命運就改變了,政治上就不正確了。盡管他很愛中國,可蘇聯(lián)人對他的觀點還是很不屑。我們國內因為中蘇關系出了問題,他的學生們也不能說他了。整個經濟改革開放以后,我們國家文藝政策寬松了,跟蘇聯(lián)的關系開始恢復,可是他的學生們都開始到歐洲去留學參觀,發(fā)現(xiàn)意大利、法國的藝術更了不起,蘇聯(lián)這些老師也不怎么樣,他的學生也不大在意他了。其實,馬克西莫夫對于中國現(xiàn)代美術史的發(fā)展起了很關鍵的作用,他建立了一個“馬克西莫夫訓練班”,但是他當年在中國的學生現(xiàn)在都不關心他了,只有我這個搞現(xiàn)代藝術的,也不好好畫油畫的,一直收藏他的東西,我收藏了他二百六十多件作品,他所有在中國時代的作品,他的太太和兒子們都不斷地賣給我,幫助我建立起一個馬克西莫夫完整的檔案,從當時他由中國帶走的《文藝報》到他跟朱德、徐悲鴻等人拍過的照片,全部賣給了我。蘇聯(lián)博物館現(xiàn)在也不要社會主義時期的東西,我把它們買回來,馬克西莫夫的墳墓壞了,他們都來找我出錢修一修。
其實,中國改革開放以后,馬克西莫夫的不少中國學生成了大藝術家,很有錢了,他們可以關照自己的老師了,但是這些人去前蘇聯(lián)訪問,寧可做很光亮的大國文化交流活動,也不大去關心這位過去的老師。我這人比較懷舊,會關照一下這種事情。但是,對整個中國底層弱勢族群的生活,我確實沒有機會去研究。
威尼斯飛碟,中國農民造
2005年為中國在威尼斯建國家館,當時作為策展人,我感到應該在中國館展現(xiàn)中國現(xiàn)在方方面面的狀態(tài),我選的藝術家里,彭禹和孫原做了一個方案,他們請了安徽農民杜文達去現(xiàn)場做飛碟。我感到從杜文達的飛碟可以看到中國社會另外一種面貌。杜文達在現(xiàn)場搭建了飛碟,我們在開幕那一天要放飛這個飛碟。其實他那個飛碟飛不起來,因為轉速要到一分鐘1000轉的高速它才能飛起來,他的電機即使有這個能力,那些橡膠帶也要能夠耐熱才不會被燒斷。很多配套都跟不上這個速度,所以速度轉到八九百轉的時候,橡膠帶就斷了。但是全世界很多人都在等待中國農民的飛碟能不能飛起來,也沒有多少人真的相信這個飛碟能飛起來。當時我也一直問他們,想過飛起來以后怎么降落嗎?他們回答:沒想過,只想讓它飛起來。
但這之前,我也一直關心中國農民的創(chuàng)造物,為什么在很邊遠的安徽、寧夏、甘肅不少農民都在造飛機,很多人都沒乘過飛機的,有的人甚至連飛機都沒看過,他們都在造飛機。我對這些農民的關注,倒不是從政治社會議題的角度去看,我的第一感受是,他們跟我很像,就是那種好奇心、開拓心很像,做東西的趣味跟我這個藝術家很像,我從他們身上看到我自己。其實我就是一個中國農民,我們在福建泉州,以前那是個很小的小鎮(zhèn),我就是一個農民。我個人跟農民的感情很近。在國外,經常有人問我的身份,我就說,我是亞洲農民。
從那以后五年多來,我一直在收藏農民的發(fā)明。2005年1月,春節(jié)前,我弟弟國盛跟湖北的李玉明買潛艇“霞光一號”,我也是上網看到的照片,我一下子就被這個潛艇的藝術魅力感動了。之前看到農民造飛機、造機器人,感覺并不那么強烈,可這個潛艇跟藝術有很大的關系,我就覺得我應該買些這樣的東西,他也窮,我買了他的東西,可以幫助他更往前走,會更好。不然他一直抱著那個東西在家里面,也很難往前走。我從那時候開始買,收藏了很多農民造的潛水艇、直升機、飛碟、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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