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周汝昌仍癡戀紅樓,筆耕不輟。 新京報記者 郭延冰 攝
周汝昌著名紅學家、古典文學專家、詩人、書法家。1918年4月14日生于天津咸水沽鎮(zhèn),1939年考取燕京大學西語系,1947年涉足于紅學研究,成為繼胡適諸先生之后,新中國研究《紅樓夢》的第一人,享譽海內(nèi)外的考證派主力和集大成者。
2012年5月31日凌晨1點59分,“紅樓癡儒”周汝昌辭世,終年95歲。據(jù)周汝昌的女兒周倫玲介紹,老人走得很平靜,臨終囑咐一切從簡,不設靈堂及追悼會。
離世前一周,他向女兒口述了新書的提綱,以為不久便可以開始寫作,但生命的火燭驟然而熄,新書的寫作成為未竟之事。
緣起
紅樓一入六十載
周汝昌生于1918年4月14日,長于優(yōu)渥的詩書之家,詩詞吟詠,絲竹書畫,無所不涉。但舊學新知混于一處,而無導師循循促學,他曾作詩:“大化從來變幾端,我生之世態(tài)千般,小童何以知途向,瞎馬盲人旅亦難”。
時局維艱,求知不止。1939年周汝昌考入燕京大學西語系,中間因戰(zhàn)爭輟學幾年,至1947年復而入學。大學畢業(yè)時,他以英譯中國古代文學理論著作《文賦》驚座四方,成為燕京大學中文系研究院的第一名研究生。
1947年,就讀于燕京大學外文系的周汝昌,收到其四兄信函,言及他看到胡適之新近的一篇談紅樓夢的文章,提到敦誠、敦敏系曹雪芹生前摯友,囑咐周汝昌幫忙查證。周汝昌遍查燕京大學圖書館,果然在敦敏詩集中發(fā)現(xiàn)了一首《詠芹詩》。
興奮之余,周汝昌將這一發(fā)現(xiàn)撰寫成文,題名《曹雪芹卒年之新推定》,于1947年12月在天津《民國日報》副刊發(fā)表。胡適看到此文,后極為贊賞,把自己珍藏的《紅樓夢》研究史料,托人送給了他。
自此,周汝昌正式踏足紅學研究。他在曹雪芹身世研究上接續(xù)發(fā)力,開始投入到《紅樓夢新證》的寫作中,歷時5年,完成了《紅樓夢新證》,以豐富詳備的內(nèi)容及開創(chuàng)性,將《紅樓夢》實證研究體系化、專門化。此書于1953年出版,三個月內(nèi)再版三次,一時洛陽紙貴。
《紅樓夢新證》被譽為“紅學方面一部劃時代的最重要的著作”,它所考證的事實與提出的問題,引起了國內(nèi)外紅學的重新興旺,可以說是后世紅學研究的基礎。之后因各種政治風波,歷經(jīng)艱難,至“文革”結束,才得以回到自己念念所系的紅樓研究中,晚年致力于紅樓夢真本偽續(xù)的考證上。
晚年
貢獻在于“大視野”
晚年,盡管雙目失明多年,紅樓癡意難減,周汝昌平日里由兒女們照顧飲食起居,每天上午聽兒女讀書報后,便開始以口述的方式延續(xù)自己的紅學研究。流年暗逝,老人家卻從不在家人面前表達自己對時光的焦慮,癡迷紅樓大美之境,躬耕不止且樂在其中,一卷紅樓觸百思,最不愿兒女以年事高來勸他多休息。
“今年他過了自己94周歲的生日,作為兒女,在父親耄耋之年仍能伴其左右,看到他一如既往地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已是幸事,如此高齡辭世,應該說是喜喪。但想到真是生死兩隔,仍然覺得無限悲傷……”周汝昌的女兒周倫玲笑著說完前半句,終泣不成聲。
周倫玲說,周汝昌視紅樓如生命,平時與人交談,吟出紅樓詩句,雖捻熟于心久矣,卻仍會如孩子般,情不自禁鼓掌贊好,情真意切,令人動容。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臥病在床,只要女兒為他讀些與《紅樓夢》相關的東西,就會看到他褪去倦容,興意盎然。
周汝昌畢生研習紅樓,但一直保持著謙虛的姿態(tài),始終認為自己在博大精深的《紅樓夢》面前,才疏學淺故捉襟見肘。他也批評當下的紅樓研究都是形骸而無靈魂。
今年年初,周汝昌出版了他的新著《紅樓新境》,為口述之作。新書面世之后,贊詞盈然,孔夫子網(wǎng)在四月份特意安排了他與網(wǎng)友在線交流,無論對方是懷著敬意而請教,還是以質(zhì)疑批評的立場質(zhì)問,周汝昌一律回以敬稱:您。
當時有人請他評價自己對紅樓的貢獻,周汝昌說:“我既不能王婆賣瓜,又不能假謙虛,所以幾句實話直說吧,我最重要的一點貢獻就在于我研究《紅樓夢》是用‘大視野’的眼光和心態(tài)對待進行的。大視野相對于小盆景而言,《紅樓夢》不是一個好玩的小玩意兒,它是我們民族文化精華,因為它包含總結了我們民族的文史哲和真善美,是一個前無二列的最美的大整體。我還是沒有高的水平和能力把這個問題講得更好,但我的努力方向卻是如此。”
周汝昌不僅在紅學方面造詣頗深,而且在中國古典文學尤其是宋詩詞研究上德高望重,曾主持編訂《宋詩鑒賞辭典》、《楊萬里詩選》等。他亦工詩,多述生平感慨,作文時常有詩歌附于文末。
今年5月份,在雅琴詩社的聚會上,他當場吟誦詩歌,不知老之將至。如果說,貴族氣質(zhì)的最大特征是從容優(yōu)雅,那么,把周先生稱作是貴族,絕不為過。
- 生平著述
周汝昌一共有六十多部學術著作問世,包括《紅樓夢新證》、《曹雪芹》、《曹雪芹小傳》、《恭王府考》、《獻芹集》、《石頭記鑒真》、《曹雪芹新傳》、《范成大詩選》、《白居易詩選》、《楊萬里選集》、《書法藝術問答》、《永字八法》等。
其中,1953年出版的《紅樓夢新證》為其首部也是最重要、最具代表性的著作,其豐富詳備的內(nèi)容以及開創(chuàng)意義在紅學史上具有廣泛持久的影響,被評為“紅學方面一部劃時代的最重要的著作”;另一部代表作《石頭記會真》是其歷經(jīng)五十余載潛心努力、對11種《紅樓夢》古鈔本的匯校勘本,堪稱當今紅學版本研究之最。
- 周汝昌詩文
百讀紅樓百動心,哪知春夜尚寒侵。每從細筆驚新悟,重向高山愧舊琴。只有英雄能大勇,恨無才子效微忱。尋常言語終何濟,不把真書換萬金。
一介書生總性呆,也緣奇事見微懷。豈同春夢隨云散,彩線金針繡得來。
聰明靈秀切吾師,一卷《紅樓》觸百思。此是中華真命脈,神明文哲史兼詩。
胡適等學者曾說《紅樓夢》不足以與世界一流文學著作并列。我一直懷疑他們所說的世界一流文學著作到底是指什么。《紅樓夢》到底哪些方面不及它們?他們用這么一句話就把我們自己的《紅樓夢》給貶低了,我不服氣。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堅持認為《紅樓夢》是世界第一流的文學作品。
——周汝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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