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星
尹朝陽的作品總是與人有關,從他的《青春殘酷》到《神話》系列,一直到最近的新作,畫面的主體元素始終是人:單個的人,集體的人, 抽象的人,具體的人以及被神化了的人。風景在他的畫面中只是作為人物的背景和陪襯,有時候連風景都省略了,畫面上除了人物只留下大片的空白,好像是空蕩蕩的舞臺,人的孤獨感和荒誕性主宰了畫面的情緒。
在尹朝陽的早期作品中,對人作為一個個體的存在狀態(tài)的描寫是藝術家的關注焦點,源于青春期的迷茫、焦躁、彷徨、不安和內心的痛苦掙扎,它們表現(xiàn)為《青春殘酷》系列里的一個個脆弱的形象:或是孤獨無助,或是歇斯底里,或是百無聊賴。他們通常以單個的形式出現(xiàn),迫使觀者與他們直面相對,無所遁逃。但從《天安門》系列開始,沒有個性和具體面目的人群出現(xiàn)在了畫面上,但那些人群被放置在特定的文化環(huán)境中,變成了符號化的陪襯,退縮為了一種背景。
最近的一系列作品雖然也是關于人群,但以往畫面中的具體的文化背景符號和社會景觀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抽象的風景,風景之中是黑壓壓的人群, 他們看上去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螻蟻,不知從哪里來,也不知要往何處去。他們沒有歷史,沒有身份,他們代表的是普遍的人群。莊嚴與崇高的感覺在這里被一種壓抑眩暈的和不可知的恐懼感所替代。畫面中的背景部分更為厚重,用顏料堆積起來,形成一種粗礪的肌理效果,暗沉的表面吸收了一切的光線,似乎蘊含著神秘的力量;而人物的部分則畫得較為透明和輕薄,形成一種視覺上的力量反差。藝術家對于油畫技法和語言的準確把握與深刻理解在這里得以充分地體現(xiàn)。
除了架上繪畫,尹朝陽最近也開始運用其它的媒介和手段去開拓和豐富自己的視覺藝術語言,在10月于北京當代唐人藝術中心舉辦的藝術家的新作個展里, 與尺寸巨大的油畫作品相呼應的是占據(jù)唐人空間中心位置的幾個大型的裝置作品。這些作品以巨大的石頭堆砌而成,其中一個聳立而起高達4.5米,讓人聯(lián)想到高塔的形狀,石頭上斧挫出幾百個小人,布滿了石頭的表面,看上去正試圖向著最高的部分攀援。一束強光從高高的天花板上傾瀉而下,似乎是來自宇宙深處的神的啟示,打在了石頭堆成的高塔的頂部,在光線的暴露下,那些混亂的人群似乎是來自石頭的黑暗的縫隙里,彼此傾軋,絕望地掙扎。 從藝術語言上說,這實際上是他過去作品中的繪畫元素的延續(xù)和拓展, 同時也是他一貫的藝術理想和心理圖形的視覺表達,并且從前一階段的帶有符號性的圖式轉向了更為純粹的圖像形式語言與心理結構轉換關系的探討。
尹朝陽的作品流露出他個人對于人性的一種懷疑主義的態(tài)度,以及對于生命的荒謬感的存在主義式的質問,它基于藝術家的主觀經(jīng)驗、對于社會的觀察和生命成長過程中的集體和個人的記憶,這些因素交織在一起,共同組成了藝術家的世界觀和心理模式,它們最終以一種視覺的方式呈現(xiàn)給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