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四君子畫詠
二、秋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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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獨酌
黃花冷落日西斜,
秋風(fēng)吹來有晚香。
不見陶潛東籬下,
相對寒燈獨盡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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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情寒香
折得東籬一枝秋,
欲上南山伴醉游。
人情盡付炎涼外,
寒香入畫何處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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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令籬邊
東籬采菊弄秋黃,
落英常抱枯枝香。
看得世間風(fēng)物變,
如今悠然兩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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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徑歸隱
黃花籬落又一秋,
不覺霜雪染白頭。
看得寒香宜歲晚,
去問陶公住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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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英寂寞
山中野菊誰人栽?
獨自寒亭泛酒杯。
陶公一去不知處,
路邊金英寂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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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時亦題:“陶潛一去不知處,路邊金英寂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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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籬看花
人在路途身為客,
我心安處才是家。
何不把酒南山下,
自去東籬看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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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菊香
故園一別三十秋,
常聞雁聲夕陽樓。
晚香猶記少年夢,
花黃花紫又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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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菊時亦題“晚香記得少年夢,黃紫青藍(lán)赤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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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籬醉菊
日落南山坡,
晚香東籬歌。
買酒去陶家,
看誰喝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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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霜晚香滿地金
“女幾之山,其草多菊”。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晚節(jié)不嫌知己少,香心如為故人留。”
無論是《山海經(jīng)》的記載,還是《楚辭》的絕唱;無論是陶淵明的逸韻,還是袁枚的雅懷,菊,早已融入中國文化的血液之中。人們愛菊,亦如文人好清高、喜文雅、重人品,這與我國的歷史、民族和文化淵源所形成的社會風(fēng)尚、審美情感、道德觀念相適應(yīng),也是古代文人的社會地位和思想感情決定的。菊的傲霜晚香、滿地金英,與竹、梅、蘭一樣,正可寓意他們的崇高品質(zhì)和高尚情操。
自五代黃筌有《寒菊蜀禽圖》后,畫菊寫菊者才見名多。滕昌佑畫菊,注重寫生,“卜居開幽閉之地,栽花竹杞菊以觀植物之榮悴,而寓意焉,久而得其形似于筆端”。而邱慶馀“獨以墨之淺深映發(fā),亦極形似之妙,風(fēng)韻高雅,為世所推”。徐熙畫菊,落墨以寫枝葉蕊萼,骨氣風(fēng)神;趙昌之作,妙于敷色,注重精神;米芾寫菊,“梅松蘭菊相因于一紙之上,交柯互葉,而不相亂,以為繁則近簡,以為簡則不疏,太高太奇,實曠代之奇作也”(鄧椿《畫繼》)。
宋以后,寫菊者以墨作色者漸多。趙松雪、吳鎮(zhèn)、高克恭、柯九思等寫菊,大都疏略率真,不拘形似,直抒胸中逸趣。在明代,沈周寫菊,氣韻渾厚;文征明、唐寅、則多用水墨,得雋雅風(fēng)致。陳淳之菊,淡墨欹毫,一花半葉,有疏斜歷亂之致;徐渭則縱橫恣肆,人狷介,菊也狷介。此外,項圣謨、藍(lán)瑛、米萬鐘等都為寫菊名手。八大山人畫菊,筆墨簡勁,似不經(jīng)意,卻寫出菊之精神氣質(zhì);惲壽平以“沒骨法”寫菊,清麗冷艷,飄逸灑脫,韻味悠長;石濤、王鐸等也有菊畫佳品傳世。“揚州八怪”都善畫菊,風(fēng)格各異,內(nèi)涵豐富。任伯年、虛谷、趙之謙等是晚清寫菊名家,而吳昌碩畫菊,色酣墨飽,揮灑縱橫,花重葉茂,偃仰多姿,貞石疏籬,相映成趣,對后世影響極大。齊白石、張大千、潘天壽、崔子范等之菊畫則各有勝擅。歷代畫家的創(chuàng)作實踐,積累了豐富的創(chuàng)作思想和表現(xiàn)手法,無疑都應(yīng)當(dāng)成為我們倍覺珍視和學(xué)習(xí)的優(yōu)秀范本,而且具有極高的審美、欣賞和收藏價值。
注:這是為《菊譜》撰寫的前言,原載《菊譜》,華藝出版社200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