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四君子畫詠
三、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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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改香
鐵骨冰心物外妝，
凈無塵埃獨(dú)早芳。
平生清絕寂寞里，
雪壓霜欺不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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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士風(fēng)
空山雪后月明多，
小園窗前疏影過。
雪白梅紅各有韻，
記得當(dāng)年盧梅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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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春回
南窗北望月烘霞，
一夜吹香到我家。
聞道春信枝頭上，
筆歌墨舞開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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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無塵
倚窗欲眠冷月霜，
碧玉仙姿世外妝。
何處羌笛三弄影，
清境冰魂野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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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
倚窗不見長相憶，
夢(mèng)里梅花香有馀。
空山雪后明月夜，
疏瘦橫斜影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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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雪香
疏影橫窗一枝斜，
破玉飛香看梅花。
報(bào)得春信霜雪后，
不管群芳妒與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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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交
嫩寒新霜破春曉，
無言有意君子交。
相約梅花南窗下，
流香映水過小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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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顏開 ①
山中僻居已忘年，
雪染雙鬢行路難。
閑看春來冬又去，
只愛梅花犯顏開。
注：①犯顏、不看人臉色，獨(dú)立而特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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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物外
又見梅花飄零多，
何時(shí)玉笛消濃愁？
花開花落流水去，
明年花開照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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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情
君來山堂不辭遠(yuǎn)，
君去石竹漫相思。
別路依依無所有，
為君寫取春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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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寒身
雪里梅花見精神，
共與石竹化此身。
且看世路風(fēng)和雨，
不讓古人讓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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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讓古人可謂之志，讓今人則是為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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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清氣滿乾坤
人們愛梅、賞梅，在我國有著久遠(yuǎn)的歷史。戰(zhàn)國時(shí)，“以一枝梅以遺列國之君”(《說苑?奉使》)；漢代橫吹曲有《梅花落》。當(dāng)你看到陸凱“折梅逢驛使”，遙想隱居杭州孤山的“梅妻鶴子”；讀到盧照鄰、杜甫、王維、蘇東坡、王安石、朱熹、陸游、梅堯臣、王冕、徐渭，歷代文人那數(shù)不盡的詠梅題梅詩章，表現(xiàn)出了各自不同的風(fēng)采和情懷，又賦予了梅花如此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梅，沖寒斗雪，萬玉虬枝，冰肌鐵骨，先天下而春。因此，人們藝術(shù)地把她和竹、蘭、菊塑造成“四君子”的形象，給予了人格化的升華。“君子”是我國古代對(duì)品格高尚之人的美稱。人們借“四君子”，表達(dá)出對(duì)崇高人格的贊美、世態(tài)人情的感嘆和美好情操的寄寓與追求。
梅，也是歷代文人畫家潑墨寫意最喜歡的題材之一。史載，最早畫梅者，當(dāng)是唐代的于錫。唐人畫梅，最先是勾勒著色，五代徐熙等人將這一畫法推至妙境。至宋時(shí)，更有崔白、米元章、楊無咎等諸大家，皆可以畫梅稱世。其畫梅新法，效法者眾，成一時(shí)風(fēng)尚。到了元代，文人水墨梅畫更加風(fēng)行，如王冕、陳立善、王英孫、孫天澤等等，其專長畫梅者，更是不勝枚舉。
如果說，宋人畫梅，大都疏枝淺蕊，多以表達(dá)清冷孤高的傳統(tǒng)審美意趣；在元代，以王冕為代表，獨(dú)辟蹊徑，易以繁花，往往千叢萬簇，風(fēng)神綽約，建立了一種新的審美范式。其畫面雖然枝條密密，繁花如錦，卻沒有纖弱嬌柔之態(tài)，白潔的花朵與鐵骨錚錚的干枝相映，益發(fā)顯得珠玉迸發(fā)，清氣襲人。在明代，以畫梅著稱者，有孫隆、任道孫、王謙、陳錄、金琮、陳世儒、高其佩、唐寅等。你看陳錄的《玉兔爭(zhēng)清圖》，朗月高懸，使人生出月色花影互爭(zhēng)清白，共吐清光的無窮遐想，仿佛把人帶進(jìn)一個(gè)表里澄澈的清純境界，讓人們?cè)谌f籟俱寂的化境中看蟾兔在梅邊徘徊；聽嫦娥與寒梅私語。可以說，它將比德寓意與審美娛情如此完美地結(jié)合，讓我們體驗(yàn)到有了德有節(jié)之士的逸懷高節(jié)、凜然正氣，又得到了一種清純無瑕的審美享受。
清以后，其墨梅作者，如張照、丁敬、金農(nóng)、李方膺、鄭板橋、羅聘、趙之謙，皆名著一時(shí)。近現(xiàn)代吳昌碩、齊白石、陸儼少、關(guān)山月等也各擅勝名。他們?yōu)槲覀兞粝铝吮姸嗝樊嬀罚L(fēng)格多樣、技法精妙。這些梅畫不求形似，更多向大寫意方向發(fā)展，此尤以“揚(yáng)州八怪”的金農(nóng)為甚。他的墨梅，多以夸張之筆寫出，枝與干，干與花，不似而似，不工而工，拙中見巧，笨中求趣，滿紙古拙狂怪之氣，筆筆放浪不羈之情，作者的個(gè)性特征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瀏漣于古今紅梅綠萼，或疏影橫斜，暗香浮動(dòng)，無不寄寓和表現(xiàn)一種凌寒的孤高和正氣；或蒼龍盤回，怒虬舞枝，讓你領(lǐng)略一種傲俗的風(fēng)韻；一種萬折不磨、錚骨凌霜的堅(jiān)貞與豪邁。梅在紙上，人在畫中，梅貌人格，相映生輝，彌漫乾坤，飄溢今古......
注：這是為《梅譜》撰寫的前言，原載《梅譜》，華藝出版社200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