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杰出的藝術(shù)應該有最杰出的接受者。這二者的相逢會有怎樣的結(jié)局?必是一場盛大的心靈歡宴,一次久違的沖動和深刻的會意、神往和滯留,還有長長的感激。藝術(shù)品在這個奇特的過程中存在、生長,并把自己的生命力強化到極致。 閆平的繪畫藝術(shù)即是如此。誰有幸置身于這些作品中間?誰能領(lǐng)受一種自然而神秘的開啟?她的溫暖,念想,回憶和激越,更有瞬間奔涌的滔滔詩流,會把你整個簇擁起來。 我常常聽到這樣的遺憾之聲:我們走向了孱弱的末世,再也看不到激動人心的大藝術(shù)。可是我想說,當大藝術(shù)真的走進視野的那一刻,我們又真的具有相應的識別力嗎?比如說,你將如何面對閆平的繪畫? 閆平 的畫讓人想到一種生命的綻放――不――是怒放。一株心蕾,無聲地吐納,生長,于一個默默的時刻突然展放開來,周圍的世界立刻變得燦爛、濃烈、芬芳,閃爍出逼人的生機。 作為一個天才的藝術(shù)家,閆平對外部世界具有極敏的探幽入微的能力,但又遠遠不止于此。比一般化的藝術(shù)家多出一份的,是她那種感知世界的方式和狀態(tài):新奇,欣悅,稍稍的驚悸,無法窮盡的悲傷,以至于常常襲來的某種憤怒感――對生命的無奈,失測的人生,迅逝的光陰……長期以來,我們對藝術(shù)家的創(chuàng)造生涯給予各種理解,常常對漾在他們心頭的感動說了許多,憤怒卻少有提及。其實沒有憤怒就沒有抗爭,沒有報恩,也不會有過人的溫柔。這是一個生命深深領(lǐng)悟的結(jié)果。 讓我們看〈母與子〉系列。看〈青莊稼〉〈拉魂腔〉〈木蘭詞〉〈去大海去天邊〉〈小戲班子〉。再看〈豆蔻〉〈聽雨聲〉。當這些絢麗的畫幅簇在那兒,與你相互注視時,就會有一種不可遏止的心潮漲起。你閉上眼睛,像傾聽,又像回避從無數(shù)窗口射入的強光。淋漓的澆潑,大力的投擲,而后是涓細的環(huán)流。這聲與色、光與影的交織,終于在心界里匯集成一道巨大的卷波,沖擊過來覆蓋過來。 這就是閆平所給予的。她在創(chuàng)作的一刻抵緊了精神的燃點,于是才有一場熾烈的火焰。庸常和陳識全部打碎,再給以焚燒和蒸發(fā)。她煥發(fā)出令人驚奇的心力,縱涂橫抹,將如數(shù)的陶醉溫婉撞擊撕扯和依偎、將大到蒼茫宇宙小到絲絲屑微的一切,都括進畫幅之中了。 真正的藝術(shù)讓人無言。真正的詩行無法詮釋。
我在她的呈現(xiàn)和創(chuàng)造面前,只有深深的驚訝……
2005年5月24日
張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