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享利?貝禮耶博士(法國藝術評論家)
閆平的畫作像一股暖流注入我的心中。因為我正是在美國世貿中心倒塌后的翌日,在一個人心惶惶的西方世界,收到這來自中國的柔情蜜語。
最近的一趟中國之旅讓我深刻體會了中國當代藝術的多元性和活潑熱情。而閆平的藝術,盡管不像當代藝術主流那樣追求權力斗爭、政治、歷史的觀察或人性的表現,卻也是從長久的山水畫及書法傳統走了出來,進入一種形象的表現。在此要強調的是,中國藝術即使擁有各式各樣的表現手法,繪畫仍然是最首要的藝術媒介。
在今日中國的藝術鴻流里,忠心繪畫的閆平,將她的想象集中在一個不老的主題:母親與孩子。不愿隨波逐流的她,所竭力追求的其實也是與整個藝術史息息相關的一個藝術表達語言:顏色。
顏色,依照樂布蘭(Le Brun, 1667)的說法,長久以來不過是一種偶然。因為線條若存在一種科學,那就是幾何畫法學;而顏色卻毫無科學而言,只任由畫家主觀地主宰。看看閆平的畫作,我不由得想起許多藝術運動及它們之間的相互影響。最值得一提的正是這非東方文化莫屬的感性,所帶給西方世界的震撼。這種感性的表現除了影響了法國印象派,更刺激我們重新思考西方藝術有時過于理性而呈現的某種呆板。
如果我們從這個方向來看閆平的繪畫,會發(fā)現這便是中國繪畫長久以來都在追求的感性,一種纖細而震撼人心的表現。更確切地說,閆平的畫作所致力表現的正與西斯雷(Sisley),莫內(Monet),甚至貝特?莫利索(Berthe Morisot)所重新定義的“生命力”不謀而合。在她的畫中我們不僅可看到外來文化的沖擊,也可看到一個久遠歷史的傳承和一份非常個人的感情。
擁有千年文化背景的閆平,在繪畫手法的探索反思中,除了不忘以傳統用色技巧為根基,更融合了她在西方世界現代化中所觀察的心得。主宰二十世紀的繪畫革新運動,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她。簡單來說,這個革新是強調要將人或物重新形象化,單單按照其表象畫出是不被允許的。而其信條,便是要破壞表象,或如杜相(Duchamp)之后所提倡的要以視力來取代理解力。然而,在閆平的令人充滿想象的畫作中,沒有一幅是遠離表象世界的。
時而短促、時而曳長的筆觸,光線和色彩在簡單的構圖中跳著曼妙的雙人舞,她的畫讓我們有那么一剎那忘了時間的存在。線條隱入了色塊中,她在贊頌著母愛,一份她努力想在畫布上具體呈現的愛。盡管某些畫作帶有濃厚的憂郁色彩,如“雨后之歌”(Song after the rain),她的畫仍讓我們想到詹姆斯?恩索(James Ensor),那位自稱“愈搗碎黑色色塊,他愈看見玫瑰色”的歐斯坦得(Ostende)幻想者。
這正是因為閆平的用色是如此自由而又奔放。她的畫面布滿短而斷續(xù)的線描,及碎裂的形狀所帶出的鉤尾。她的用色常以藍色和玫瑰色為主,豪華繽紛。在她這位搗碎用色專家的巧手下,顏料色塊任由支配,和諧地呈現凹凸與平滑,柔軟與剛硬。
這份對顏色的專情正說明了閆平所信奉的真理:一個光線與顏色為一切根源的世界。這里所謂的顏色不需要被照亮,它們本身就是發(fā)光體,就是作畫的基本元素。閆平正是以這樣的技巧和理念調配出令人眩目的色彩,獻于世人賞心悅目的畫作。
她努力透過繪畫來告訴世人,只有個人親自體驗過的才是真。不屬于任何流派的自由畫家閆平,本著對繪畫的熱情執(zhí)著,時而傳訴苦痛,時而贊頌她那逃亡式的短暫歡悅,她在給予看畫的人們一種夢幻般的幸福安慰。這不就是通往名傳千古的大師級作品的神圣道路嗎?閆平的畫余下在是以溫暖人性塑造的道路,每一幅都彌漫著安靜的和平。
一九九○年開始的對母親與孩子這個主題的探索,無疑地被認為是閆平的創(chuàng)作高峰之一。這仍是她今日竭力發(fā)揮的繪畫體裁,而她對繪畫品質的一貫嚴格要求,更是其畫作能以視覺與人交流的關鍵。
這樣簡單的敘述,這樣直接的主題,閆平極度柔情的畫作,為這個不確定的年代一天天注入詩意,也帶給我們許多單純的感動與快樂時光。
二○○一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