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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下女兒香

時間:2010-05-05 10:08:11 | 來源:藝術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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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平?劉曼文談話錄

編輯/王靜

生命的才思

劉曼文(以下簡稱劉):我覺得作為畫家這個職業(yè),有時候跟其他職業(yè)有很多、很大的不同。對許多職業(yè)來說生活跟工作是分開的,工作是工作的一種狀態(tài),工作的一種思維方式;生活是另一種思維方式。可是藝術家的工作與生活是想分也不可能分開的,生活和藝術是聯(lián)系密切的。我不知道你怎樣看待你的生活?我感覺你的生活是很溫暖、很溫馨的。在這背后呢?我似乎能感覺到你骨子里的、內心里的一種堅強,而我到你作品中去尋找這種堅強的時候,是在你的筆觸當中去找到的,并不是在情感上。你的情感是溫和的,但是你的筆觸是很硬的,這種硬的筆觸,我覺得源于你是一個內心很堅強的人,非常的堅強,這種堅強程度不亞于一般的男人。

閆平(以下簡稱閆):確實是這樣。我就是用筆觸表達一種信心,一種人生的感覺。都說女人是水,很感性、很溫和,生活需要女人是這樣的。但一個女人如果只有溫和,只有抒情的一面,真的是養(yǎng)不大孩子,成就不了什么事情。咱們小時候家里有時候會有那種重男輕女的思想。《木蘭詩》里面曾寫:“生男勿喜也勿悲,生女也能壯門楣”,我想咱們從小接觸到的就是這樣,生活的過程需要很努力的。

劉: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很想知道,你一開始就是想從事藝術嗎?我估計你是文革以后的第一屆的大學生吧?

閆:對。

劉: 79屆是吧,那時候許多人沒有考大學這種念頭,完全是一種自己的喜好,那你開始學畫的時候跟家人、跟環(huán)境有什么關系嗎?

閆:好像沒有關系,我是從小學畫畫,其實從性格來講我是一個特別羞澀的人,特別不敢直接表達內心,但那時我覺得我將來應該是一個畫家!小時候特別喜歡舞蹈,喜歡芭蕾舞,那時候看《白毛女》里的喜兒掂著腳尖兒細細的在舞臺上移動覺得特別浪漫。

劉:你的內心世界是極其豐富的!

閆:對,我想我就是那么一個人。七歲的時候看電影,音樂一響我就哭得一塌糊涂,老師說你為什么哭?不知道。后來趕上文革,家里是反革命,心理一直特別壓抑,從小膽小不敢說話。終于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職業(yè)就是畫畫是不需要說話的,我現(xiàn)在覺得這個職業(yè)真是太好了,,畫畫既能養(yǎng)家糊口,又能表達心聲,而且不用和任何人合作,我覺得真是太幸福的一件事。

劉:你當時學畫時有正規(guī)學習的具體的渠道嗎?

閆:文革時期我參加了演藝隊,那時候就畫一點小東西。后來上了藝校,開始學素描。

劉:你讀藝校的時候文革期還沒結束?

閆:結束了,打倒四人幫是在76年11月份嘛。

劉:那個時期好像我們受教育的背景是相同的。每一個院校都強調現(xiàn)實主義!而且那個現(xiàn)實主義是典型環(huán)境下的典型人物。

閆:對,到了本科的時候開始創(chuàng)作,老師講到工人農民當中去尋找題材,從不覺得自己的生活是一種生活,要到工人、農民當中去體驗他們的勞動生活。現(xiàn)在想來雖然單調但是也有好的一面,就是不管畫什么都要有感而發(fā),而不能造。那時盡管學習的內容比較單一,但理想是很高遠的!我們每個人都真心喜歡畫畫,不像現(xiàn)在很多是為了解決考學問題。

劉:你在學生的時候能夠看到大師的畫冊嗎?

閆:能看到,但整體來說都是蘇聯(lián)的。。

劉:你是個好學生嗎

閆:我覺得自己很聽老師話的,但實際上可能也不是的。

劉:當時畫人體是很規(guī)范的,是按照模式提要求的,你當時會有一種叛逆的想法,會有一點不滿足嗎?

閆:其實成長過程中我特別愿意讓老師滿意,但是內心里也有某種程度的叛逆感,但不像現(xiàn)在那么明確,這個模特就是為我服務,我要畫我想畫的那張畫。當時畫的東西是能不能像他,用什么樣的方法能更想他

劉:當時教你的哪一類老師對你的影響大,比較符合你的追求?

閆:現(xiàn)在想本科的教育,生活流的東西教得不錯,他教你不要胡編亂造,要到生活當中去發(fā)現(xiàn)美好的東西,打好基礎是好的。但是從繪畫的角度來講,中央美院的老先生那時給我們上過課,我覺得他們這一輩人對我繪畫的影響是很大的。訓練我們繪畫的品位。美院的老先生每天上課都抱一大摞書,給我們解釋這副好,為什么好,這個不好又為什么不好,所以影響我繪畫的東西,一個是西方美術史中的大師,再就是美院的老先生們。

劉:這等于附中和本科學習把你引進了美術大門,到了中央美院才開始系統(tǒng)、的組裝。包括從造型、審美開始成熟,也開始出現(xiàn)你自己真正的作品?

閆:本科時大部分時間是去研究別人,自己創(chuàng)造的太少了,到了美院以后,面臨怎么畫和畫么的問題。同時,北京這樣一個文化環(huán)境,展覽多,,出國交流的機會也多,有很多的畫冊。

劉:你最早開始創(chuàng)作是中央美院學習以后不久開始的嗎?

閆:是的

劉:我當時對你印象挺深的。當時參加全國的一個重要展覽,許多人模仿有成就的藝術家,模仿國外比較流行的,當時古典風比較容易獲獎,但忽然間出現(xiàn)一個獲獎的作品,跟以往的類型完全不同。當時你那件作品引起很多人關注。因為在當時講生活的題材不是一個大主題,生活中情緒化東西也沒有被放在重要的位置,畫表現(xiàn)性在那時更是被認為沒有獲獎的可能,你恰恰突出了這兩點,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但的確很多人喜歡。我想喜歡大概是因為你當時表現(xiàn)出的一種特殊的激情。當時我特別感受到的是你的真誠,表現(xiàn)孩子和母親之間一種很內在的溝通,你有這種體驗,而且這種體驗絕對是男性畫家不可能體驗到的。沒有做母親的人也不會體會到,必須對母與子之間的連帶關系體會深刻,那么細膩的感情才能表現(xiàn)出來,再加上你藝術上的一些天分和激情,我覺得當時的作品是很成功的。接下來你有了大量的創(chuàng)作,是因為當時觀眾的回應,讓你更有興趣追求下去,還是你內心原本就想追求下去?

閆:我當時就是希望畫這種感情,但它太昵喃,媽媽對孩子大部分的時間就是絮絮叨叨的,但是無論是生活還是藝術我都需要理性的 強硬的對比的東西,用理性的框架很粗曠的筆觸去對比母子關系。別人看到我作品中漂亮的色彩,那是我們生活中理想的東西,女人永遠向往著美好的愛情,舒適的生活,可是真實的生活大部分是非常的粗糙,極度勞累了一天,你筋疲力盡的時候,孩子睡著了,你看著他的臉就覺得特別高興,是吧!其實就是一分鐘,兩分鐘的快感,打動著你!畫《母與子》我真的希望用很粗獷的,很復式的顏色,像音樂那樣復雜交錯在一起。我希望表現(xiàn)出的是一個很健康的,永遠不敗的媽媽,因為孩子需要的母親就是那樣。后來《母與子》的題材畫了好多……我的孩子現(xiàn)在孩子長大了,,但母親血液中已經(jīng)有了一種母性激素,這種感情已經(jīng)不可磨滅。

劉:現(xiàn)在你的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人了,你現(xiàn)在再畫《母與子》和當時最初畫《母與子》直觀的體驗應該是不一樣的,當時是什么信息,讓你到這個領域來的。現(xiàn)在的體驗要么仍源自你內心,要么是間接的,我不知道你是哪一種?現(xiàn)在你還是很激情地畫嗎?

閆:是直接的

劉:是直接的,是原來儲存在你內心里的,還沒有釋放完。還是說你現(xiàn)在看別的母親和孩子,你在間接體驗,然后又回憶起和你自己相關的?

閆:也不是回憶,一個人當了母親就永遠是母親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這樣。我發(fā)現(xiàn)好多母親都是這樣,只要當了母親就愛所有的孩子了。 劉:你畫冊里面有一張照片,我被你的題目打動,其實這張照片如果不加上你的這個說明,我根本不會注意。但是你確實有一個說明,這個說明讓我感動不已呀!“我生命中兩個對我最重要的男人——我的兒子和我的丈夫”。簡直是,我當時在家里感動了好長時間,而且充滿了真實的情感,而且這種情感是永恒不變的。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其實這是一幅畫,這幅畫,這件作品也很重要了,充滿著情感。現(xiàn)實被你安排來,安排去,安排得還是很美好的。

閆:我現(xiàn)在覺得挺理性,別人覺得我很感性,沒有人覺得我理性。

劉:其實在你感性的背后是用理性來支撐的。我看你的小構圖,小的方面往往忽略,因為如果把油畫性和具體技法效果掩蓋掉,這些筆觸縮小了以后才能看出來你理性的成份。你在大的構成和框架下,中途會有變術,因為你每一塊,每一個空間,每一個地方的表現(xiàn)性是很強的,不是全部都限定在一定的地方,一定的空間,有時候你是在多變的空間環(huán)境下。

閆:是這樣的,走了一辨畫面,整個畫面是協(xié)調的。你改這一筆了,整個畫面就要跟著變化了,每一變都要有一個構成。這邊兒紅顏色跨度變大了,其他相對顏色也跟著,構圖上是黑白的小方塊,大的框架有了,但是色層沒有的。每一次局部的色彩變化都會帶來畫面得調整

劉:你在小的構圖的時候,比如說你在第一版小構圖的時候是把大的框架確定好了。然后還有一個畫面上具體的細節(jié),你是在畫的過程當中隨著激情去變化。還有一個色彩結構。肯定是在畫面當中,這是感性去完成的。

姹紫嫣紅牡丹亭

劉:戲班子那一部分,是你對人生的思考,它與你整個人生觀、藝術觀是不是有連帶關系?因為在上海美術館做展覽之前,斷斷續(xù)續(xù)看過你的戲劇,還是不能完全替代你的母與子,看到那個展覽后完全取代了之前的印象,已經(jīng)成熟為各自獨立的兩部分《母與子》與《戲班子》。

戲班子一部分我想應該孕育著你的成熟期,或者是將來很長一個時期要遵循的一種題材。而且你展覽的標題沒有用《母與子》,而是用“唱不盡的牡丹亭”,“唱不盡的牡丹亭”意味著是一個永遠、永恒的,我想這也是和你的人生觀、藝術觀有關系的。

閆:說實話,之前的《母與子》似乎對女人心緒的東西表現(xiàn)比較少,很多人覺得我是不是對女性關注少。《母與子》表達了我那一個時期,女人那種很堅強、付出的一種母愛的感情。而《戲班子》是豐富我女人心緒的另一個補充。

我其實常常懷念夢境,真的就像《牡丹亭》那個生命一樣。很多時候,比如說借助文學的東西表達一點思緒,中國戲文、戲曲,特別能夠表達中國人的情感。“牡丹亭姹紫嫣紅”,那叫板一出來我就有一總對自己,對女人的感動,我畫了很多花,其實也是和戲班子攪在一起的思緒,我覺得花特別悲壯,不是那么脆弱的,花兒敗了來年還會開。你看牡丹亭,年年唱永遠不敗,,我覺得昆曲好聽,大部分是因為的它的戲文,它的情節(jié),所以我更注重戲文對我內心的影響,

我現(xiàn)在的情感可能更傾向于“牡丹亭”。我不是特別喜歡強勁的那種,像京劇亮相。我倒喜歡后臺的氣氛,原來插隊時,生活特別枯燥,農村的男人會對唱戲的女人打情罵俏,會叫她們大菊花、大玫瑰等等,很生,很猛,我受不了那種生活中粗糙挑逗。但一上臺,他們的嘴中會吐露出特別文雅的唱腔,對比特別大。令我感動。所以我覺得再窮的人,也有對愛情的向往,女人永遠是這樣,所以有唱不完的“牡丹亭”,我畫戲班子,不僅因為懂戲文喜歡看戲,我更多是被唱戲的人感動,可能我要畫一段時間。

劉:你學過戲曲嗎?

閆:沒學過。但是我上藝校的時候,我們旁邊就是京劇科。我感動于唱戲和生活的那種區(qū)別,是交織在一起,變?yōu)閼蚯倪^程。

劉:我想你骨子里就有浪漫的情節(jié),對美的追求欲望。所以看到戲文會感動,也許你很多同學不一定有那么深的感受,我想這和你的追求是一致的,你不做畫家的話,沒準就去做演員了,學戲曲了也有可能。

閆:這我倒沒想過。

劉:你喜歡喜兒嘛,你覺得喜兒是最美的。

閆:我確實特別喜歡芭蕾舞。

劉:你覺得現(xiàn)實有時候有一點殘酷嗎?

閆:現(xiàn)實這個東西,如果按照社會所規(guī)定的女人形象去生活,你會覺得生活就是這么真實,如果你有自己的想法它就比較殘酷

劉:你的《母與子》畫得是特別溫馨。但是在你《戲班子》這一類題材的作品中我感受不到溫馨,我感受到的是一種感傷的情調。而且很感傷,我看了以后覺得有一點辛酸。這里面包含很多,包含現(xiàn)實與夢想之間的一些交叉、一些對峙,尤其是在你的《粉紅色》里面更是體會到一種感傷,不再是你其他的作品當中粉紅色體現(xiàn)出的一種溫馨、美好、漂亮,這里面粉紅色突然變得特別的感傷。我不知道我感受得對不對。

閆:特別對。那片粉紅,展覽“唱不盡的牡丹亭”原來的名字是“那片粉紅”,粉紅色其實是特別妖媚的那種紅,像玫瑰花兒的粉紅,粉紅百合的顏色,那種紅顏色特別好看,是那種人吃了會死,但你下次還吃的那種感覺。我特別喜歡,。這幅畫里戲劇是理想,不是現(xiàn)實。現(xiàn)實當中的這些東西說人不可以悲觀,但是人的生命的確就是從生到死,從生下來那一天,你一定知道自己會死。但是每年的花開,每年的花落,每年長一次,那樣好看的東西,心里總有一點酸酸的感覺。。

劉:你的“靜物”有一點值得一提,如果我看的話,我會把它做一類靜物看,跟你的《母與子》與《戲班子》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你是不是借助畫花兒,來把現(xiàn)實、理想,所有方面都連帶在一起?女性主義的畫家選擇花作為載體的特別多,因為花很容易引起人們視覺上的聯(lián)想。還有一部分是純粹屬于觀賞性,這些在我們上海畫家里很多,男畫家也有畫得很漂亮。但是你畫的花,色彩畫得很美,但不是很漂亮類型的,也不是在揭示什么,我特別想知道你在說明什么?

閆:許多人覺得我畫花特別美麗,他們不覺得我畫的花兒是一種心理需要,放肆的開。中國人還是很含蓄的,每次我畫花的時候都覺得特別放松。像這張畫——《懷春》。季節(jié)的變化對我來說影響很大,每年到春天的時候讓我有無限的希望和悲傷聚集在一起。

劉:從題材上剛才我們聊的基本上還是比較清晰,但是從風格上的追逐,前一時期和后一時期應該說還是有一點轉型的?你這個轉型是自己當時有一些想法,還是自然而然的,就是風格上的?

閆:風格上我覺得好像是我一直延續(xù)的,我們最開始畫就是很客觀地表述,然后接下來會出現(xiàn)畫什么怎么畫的問題,就是各種能力的融合,現(xiàn)在我很明確,要用繪畫的方式表達我的內心,要找合適的題材進行合適的表達。我非常主動地去做這件事,把我想畫的東西,想說的東西說出來,。

劉:我對你作品的一些標題很感興趣,我大體上把他們劃分為三類:你早期的部分,標題還是從現(xiàn)實出發(fā),比如說《母與子》,或者是《光》或者是《朋友來了》,很單純,都是很現(xiàn)實、很平實的一些名字。發(fā)展到中間階段,可能是你內心世界波浪起伏比較大的時候,浪漫想象多了,有一些作品其實我特別喜歡,《去大海,去天邊》,我覺得這個名字完完全全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跟現(xiàn)實一點關系都沒有。其實結局都是想象,也不會有現(xiàn)實,也不會給你一個現(xiàn)實的,你描畫了一個小女孩,一種理想的化身,小女孩有你自身的追求嗎?像《小雨下個不停》其實是處在一種想象中,去想象那個雨給你帶來的情感。這部分和前面一部分相比是有所變化的,你中間還是有一個轉型,從觀念、視角上有所改變,從題材的選擇上與現(xiàn)實沒有一點關系。

閆:我們的生活當中不可能像鳥兒一樣飛,但是人人都渴望一種完全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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