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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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屋前的小廣場打羽毛球

漂白的襯衫已遮不住你

單薄而貪長的身體

天空湛藍(lán)湛藍(lán)

是多年以后我在日喀則看到的那種

云朵象高更親筆畫上去的

看起來悠閑而神秘

我們就這樣一起打羽毛球

一起長大

一起在單純的日子里忽略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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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夏天的街道沒有風(fēng)

蟬鳴比楊樹葉子還濃郁茂密

老師的板書挺漂亮

我和你并排坐著與磕睡抗掙

偶爾大雨初霽的午后

我們?nèi)杠S著跑出去看彩虹

看那最美麗的穹頂畫

用少年清澈如水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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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那年的世界發(fā)生了很多事情

水手號飛船拍到了水星的照片

東部非洲的饑荒曠日持久

斯皮爾伯格拍攝了成名電影《大白鯊》

億萬富翁的女兒參與搶劫銀行

而我們一無所知也不感興趣

我們在地球雄雞狀的陸地上面

純天然地生長著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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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的煩惱來得很遲

男孩子也沒有長出胡須

性別模糊的歲月真好

尤其是沒有鮮明的貧富差距

我們的晚餐都享用醬拌土豆茄子

然后有心無心地聽

新聞和報紙摘要節(jié)目

小旗和紙花在指間輕快地粘好了

天明要?dú)g迎西哈努克親王的來臨

喜慶的氣氛持續(xù)好長時間

其實(shí)我們連親王的影子也沒有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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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清楚地記著你辮梢的蝴蝶結(jié)

還有棉布褲上鮮艷的補(bǔ)丁

你跳皮筋兒時自己唱著節(jié)拍

我為一張紙牌跟人打得難舍難分

看露天電影時我給你占著座位

那個小板凳是你爸爸做的

你耳畔的皂角味兒至今還時常飄來

關(guān)于你的記憶基本就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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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有天安門的城市聽《同桌的你》

胸前偎著喜歡吃進(jìn)口奶粉的兒子

我的耳鼓突然被什么叩響了

眼睛也是一瞬間濕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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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估了那段沉默不語的時間了

它在無休止的奔跑中上演了許多情節(jié)

于是我在妻子輕柔的呼息旁睜著雙眼

夜的純靜清晰了記憶的底片

光陰的腳步真是不慌不忙

如深埋的女兒紅酒滋味綿長

生命本來就是這樣

相伴的身影終是懷念開始的地方

淡淡地我沐浴在檀香的夢里

玄秘的紙牌就在我悄然演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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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