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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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
在我陽光明媚的午后失去平衡
沒有你的支撐我將無依無靠
是你滿山紅葉的季節(jié)
白樺林張開一對對寫實的眼睛
你的河水清冽
就是在這樣的畫面中
刺痛了我少年敏感的腳髁
給我以恒久的記憶直到多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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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方
你那曾被烽火燻黑的天空
俯沖著城墻激發(fā)了蒼鷹的翅膀
長風從西北方向呼嘯而來
滌蕩你的襟胸
不留一點云霓一點陰翳的企圖
你便沉湎于純正的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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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方
你屬于森林里億萬斯年的秘密
被落葉植物掩埋肥沃著你的渴望
也強壯了你群山的骨骼
筑成我緊緊依偎的高大屏風
你恢宏的江河與林海
幾番引領(lǐng)我走進李杜的詩行
是曠世的浪漫和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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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方
你飛雪的鬢發(fā)遮蔽著黧黑的膚色
揚揚灑灑并慈祥地
撫慰我驛動的青春與鄉(xiāng)愁
縱然久違了你滄桑而獨特的面龐
縱然遲發(fā)了我去意繾綣的信箋
我也不能回轉(zhuǎn)倔強的頭顱
扯斷連接著雪莽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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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啊
千萬年前我便穿過祖先的視野
稔熟了你的富饒你的偉岸和沉默寡言
我早已寄生在他們的軀體里靈魂里
直到傾情的孕育之后陣痛之后
我的哭聲撕裂了子夜的靜寂
那眼瞼撩起的瞬間
我看到滿天星辰
可是你交織著喜悅與辛酸的淚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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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啊
我象草芥在原野上瘋長的日子我就是
慢山遍野里瘋長著的草芥
而我卻執(zhí)著地懷著參天的信念
積攢著白楊樹的年輪
我目睹了你暴躁的脾氣
在剎那間迸發(fā)出山崩地裂
鴻飛獸駭我并不恐懼
像面對鏡子里壯年的自己啊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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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
我此刻的城市沒有分明的季節(jié)
我真的會在曖昧而混沌的異鄉(xiāng)里異化么
只要我可以大碗喝酒大聲歌嚎
你就在我的血液里胸膛里
慫恿我的剽悍和粗獷
直到青春遠逝生命枯槁
也將作一片云一片葉一片石
投入無聲的春雨里秋風里
堆積在通往你未來的堅實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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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