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與書法有關的創(chuàng)作分為三類:傳統(tǒng)風格書法、現(xiàn)代風格書法和源自書法的藝術。三者之間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
傳統(tǒng)風格書法創(chuàng)作所要求的才能,書法史已經(jīng)有充分的展示,但是在當代文化中,要獲得這種才能,比前人更為艱難。當然,才能的構成也在默默地變化著——幾千年以來,這種變化實際上從未停止過。雙重的困難,使我不能不每走一步都要細心地審視自己的得失。
我們今天已經(jīng)把一件“書法作品”的標準定得很低,但在我看來,一件能稱得上藝術作品的“書法”,難得一見。從研究生畢業(yè)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只能偶爾創(chuàng)作出一件作品;20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那是我進入書法專業(yè)領域10年以后,有幾件創(chuàng)作或許能稱得上是藝術作品;此后,自覺每隔4至5年都有一點改變。人們對我說到20世紀90年代前后的作品給予他們的激動,也說到我好作品和一般作品的差距。20世紀90年代前后的某些作品中,確實含有我至今珍惜的一些東西,但我也深知它們還缺少一些什么。書法與其他藝術一樣,杰作的產生,就視覺層面而言,不外依靠兩種東西:嚴格的技術訓練和對所把握的技術的出色運用。我們可以在三分基礎上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也可以在八分基礎上竭盡全力。我想,我愿意花上較長的一段時間,去做填平谷底的工作。書法的創(chuàng)作,特別是草書,它對技術的把握,幾乎要求達到本能的程度。基盤墊高一分,出現(xiàn)真正的藝術作品的幾率肯定要高一些。
書法是個需要耐心的專業(yè)。一直記得一位中國畫家說到另一位中國畫家時所說的:“他畫了一個暑假,有一張還好。”書法即使不比繪畫難,也絕不比繪畫容易。水墨類作品的成功有一定的偶然性,要有機緣。除了孫過庭的“五乖”、“五合”,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我愿意等待。當然不是等在那里什么事也不干。
人們經(jīng)常批評說,談書法的人只談技術,不談別的更重要的,比如修養(yǎng)什么的。我總覺得修養(yǎng)和技術不是一對矛盾,談技術不妨礙談修養(yǎng)。不是二者擇一。如果就這個時代對技術的把握而言,把所有談論加在一起,還遠沒觸及事情的要害。“修養(yǎng)”、“傳統(tǒng)”。等話題,大抵如此。不是談得多或少,是有沒有觸及事物的核心。
一位批評家在評論我“最初的四個系列”作品時說,我創(chuàng)作現(xiàn)代作品的同時還創(chuàng)作傳統(tǒng)風格書法作品,是為了“得到書法界的認可”。不,我是打心底有一種與古典杰作的默契。從那些杰作中我一直能夠不斷讀出嶄新的內容。它們補充到我的感覺和技術基礎中,成為我各類創(chuàng)作的依憑和靈感的來源。——對我而言,杰作的定義就是提供不竭的啟示。做不到這一點的不是杰作。——也暗暗把它們作為對手,但正由于與它的切近,我知道自己還缺少什么。
傳統(tǒng)風格書法的訓練和創(chuàng)作,已經(jīng)成為我從事各種活動的基礎和出發(fā)點。我到很晚才意識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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