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贊助人的背后
在西方藝術史上,從文藝復興開始,女性開始作為重要的藝術贊助人角色對近現代文明施加自己的影響,在同一時期的中國人眼里,這幾乎是一個不能被理解的現象,由“窮得只剩下錢”的女性贊助人去拯救掙扎在貧困線上的七尺男兒——在中國知識分子的觀念里,面對這帶著脂粉香的贊助,無論是桃色效應還是軟飯嫌疑,都足以令人避之不及。然而,東西方的倫理差異正體現于此。在十字軍東征期間的騎士文化中,行吟詩人將騎士階層的浪漫情懷和檢驗男性吸引力的標準,直接指向為獲得城堡女主人的青睞。然而,在等級森嚴的歷史歲月中,這是一種純粹的柏拉圖式的精神愛情,而漫長的中世紀將這種情懷深深植入歐洲的文化當中,即使當歷史的腳步行進至以顛覆中世紀的禁錮為己任的文化復興時期,森嚴的等級觀和這種浪漫情懷依然還在延續(xù),女贊助人與男性藝術家之間的關系就脫胎于這種騎士與女主人的模式——從純粹典雅的欣賞與忠誠開始起步,止于恩主與仆人的關系。
在今天看來,這種關系似乎因為缺了一些桃色的成分而顯得有些局促和緊張,缺少讓后人浮想聯(lián)翩的空間,然而對于身處其中,擁有權力卻沒有情感選擇權和人身自由的女性來講,對藝術的熱愛和贊助,卻是為數不多的能讓她們體現出自己才華,消磨光陰并改善生存環(huán)境的事情和通途。她們通過這種曲折的方式,獲得精神上的自由或是避難所。
不管是羅馬皇帝,還是今日曼哈頓的富豪,不可質疑的是,藝術贊助人多數是真誠的藝術愛好者,他們不僅僅是受贊助人的伯樂,同時也是受益人,因為在與藝術家們的交流中,他們又從這些天才身上盡情汲取著藝術養(yǎng)分,來滋養(yǎng)自身的精神世界,這比財富和權力更容易帶來充實的快樂。
美國的電視女王奧普拉曾說:“物質上的成功讓你有能力去關注其他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有能力為自己的生活,也為他人的生活創(chuàng)造非凡的改變”。相比男性贊助人來說,贊助藝術對女性而言,并不僅僅豐富精神世界這么簡單。歷史上手筆最大的女性贊助人幾乎都帶著王冠、手執(zhí)權杖,如建造了世界上第二大奇跡空中花園的巴比倫賽美拉瑪女王,如直接培育了以斯賓塞、莎士比亞、馬洛為代表的英國文化精英的伊麗莎白一世,又如將伏爾泰、狄德羅和達朗貝爾捧成一代大文豪的凱瑟琳二世……最不濟的也像蓬皮杜夫人一樣有個路易十五這樣有錢又有權的情人。
然而即使這些權力和財富在握的女人,她們的世界依然被男性話語所包圍。對于這些掌握了權力和財富的女性來說,贊助藝術這件事在漫長的一段時間里,不僅僅是粉飾金錢地位的花邊,或是出于裝點她們精神生活的需求,很大程度上,贊助藝術是她們情與性的表達,是她們在婚姻、金錢和政治之外尋求自身存在感的方式與答案,是她們在肉身受限時向自由突圍的一條秘密通道。
而對于藝術家們來講,假使沒有這些女伯樂和守護者參與藝術的進程,不知道他們創(chuàng)作的春天會是怎樣一番光景,而今天的藝術史將會是怎樣的單調與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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