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藝術概念中的關鍵詞】收錄并翻譯了學者、策展人和實踐者就公共藝術領域中出現(xiàn)的關鍵詞。ePublicart不限于引進國外的理論,望“拋磚迎玉”,激發(fā)讀者就這系列關鍵詞進行討論或是將這些概念放在實踐中去檢驗。
極簡主義藝術家Robert Morris的“Untitled'”
特定場域藝術(site-specific art)出自極簡主義雕塑,這在當代藝術史的論述中已經(jīng)取得了一定的共識。羅伯特·莫里斯(Robert Morris)1966年的文章《雕塑筆記之二》(Notes on Sculpture:Part II)通常被視為早期關于場域特性原則的一個關鍵表述:藝術作品要“脫離作品的關系,使之跟空間、光和觀眾的視域發(fā)生關系”。
Robert Morris的《雕塑筆記》
所以在最初的形式中,特定場域藝術把精力都放在了藝術對象跟它的場域要建立一種緊密且隱含的關系這點上,同時要求觀眾出現(xiàn)之地,就是作品完成之時。(新前衛(wèi)派的)美學抱負試圖超越諸如繪畫和雕塑這類傳統(tǒng)媒介的局限和制度設置;認識論上的挑戰(zhàn)則試圖將原本處于藝術對象內(nèi)部的意義,轉(zhuǎn)移到充滿偶然性的環(huán)境中;在對主體進行激進重構(gòu)時,他們則從古老的笛卡爾模式轉(zhuǎn)向了一種現(xiàn)象學邏輯的且生動的身體經(jīng)驗;他們還有一種具有自我意識的愿望,試圖抵抗資本主義市場經(jīng)濟的強大力量,這種力量把藝術品當成可轉(zhuǎn)移和交換的商品,所有這些需要,都在藝術跟場域的實際情況發(fā)生的新關聯(lián)中齊聚一堂。
Miwon Kwon的書《One place after another》
1985年,理查德·塞拉(RichardSerra)認為他的那件120英尺的特種鋼雕塑就是按此邏輯來做的,這件Tilted Arc是“受‘聯(lián)邦廣場’(FederalPlaza)這一特定地點的委約來設計的。它是一件特定場域的作品,而不是做好后再搬過來的。移動作品就是在毀壞作品”。
塞拉在藝術作品跟場域所要滿足的物理關系上進行了排序,首先是獨一性(不要重復),其次是持久性(哪怕是短暫的),再者是固定性(或者說反對移動),它們是場域特性所要滿足的條件。
不過,相較于涉及概念藝術、表演藝術(還涉及體制批判)和行動主義的藝術家,其他做雕塑的藝術家更少考慮場域問題,或者說,前述這些藝術家的藝術介入,圍繞著社會、政治、經(jīng)濟、歷史、力比多(亦即欲望),或者話語的位置,遠遠多于作為呈現(xiàn)一件藝術品之物理環(huán)境的可見場域。
實際上,過去三十年,在那些藝術實踐的先頭部隊中,關于場域(site)的重要界定已經(jīng)從物理位置(這包括落地的、固定的、和實際地點)轉(zhuǎn)變?yōu)椋ú宦涞氐?、流動的和虛擬的)話語載體了。一種去物化和解域化(deterritorialized)的場域概念轉(zhuǎn)而造成了對場域特性的不同理解,反復性、可變性和移動性這些特征不再對一件場域特定的藝術品產(chǎn)生不良影響了,反而還會支持和界定它。
不過,一般而言,在對待藝術作品跟場域的關系上,所有場域特性的模式都具有同樣的結(jié)構(gòu)。因為場域特性是一種創(chuàng)作藝術的方法,它總試圖把觀眾對“作品”的批判性關注,吸引到既先于卻又構(gòu)造了作品的“場域”上來;是場域特性構(gòu)造了作品的所在地。
SITE SPECIFIC ART
如此說來,特定場域藝術宛若一個指示器或指引,指示著一件作品上下語境的外在條件,或者作品的軌跡。正因此,場域特性可被視作是一個反現(xiàn)代或者說后現(xiàn)代的舉動,它同時實現(xiàn)了雕塑意義的外化和其邏輯圖像的內(nèi)化。
譯者說明
從詞條中的“解域化”這一概念可以看出“場域特性”跟法國哲學家德勒茲(和加塔利)的關系。解域化是他們的一個重要哲學概念,它跟機器有關,指涉的則是倫理學和時間問題。
德勒茲搬出機器是為了反對西方哲學中預設意向性、同一性或終極目的的倫理學。因為機器不具有上述特征,機器只是機器自身的運轉(zhuǎn)而已,是一種內(nèi)在生產(chǎn)。所以機器沒有主體性,既不由任何在先之物規(guī)定,也不為任何目的而存在,僅僅是一個持續(xù)的生成。以此來避開一種歷史的秩序化和預先意義,所以解域就是不斷打破疆域或邊界,持續(xù)中斷和重新開始。
當然,德勒茲提出這類理論可謂用心良苦,除了(此不贅言的)背后更大的政治和倫理背景外,德勒茲以及全美元的引用有類似的目標:針對資本主義。因為德勒茲認為資本主義具有統(tǒng)一化、同一化、量化和固化等力量,身處其中的所有存在者和我們都可以通過資本來進行衡量,所有生命被視為同質(zhì)的物質(zhì)可進行交換,最終形成一個固定疆域,將生命收攏其中,削減其復雜性和差異性,以至循環(huán)。
所以在德勒茲看來,唯有打破這一循環(huán)、解構(gòu)這一疆域,才能反對資本主義的力量。20世紀60年代,場域特性的出現(xiàn),正是為了抵抗與市場力量合謀的白立方畫廊將藝術還原為流通商品。所以才會有諸如塞拉這樣的藝術家,把雕塑固定在某個地方的抵抗行為,也才會有他在詞條中提出的反對重復。
Site Specifity的另一常見譯法是“在地性”,初看之下似乎更符合現(xiàn)代漢語的表達,但它無法滿足這一概念已有的變化。因為“地”有更強烈的物理空間含義,但如詞條所言,后來這一概念的實踐本身已發(fā)生變化,從物理空間轉(zhuǎn)移到更廣泛的空間,甚至于話語載體,再加上還有一Site General與之相對,所以在此處理為“場域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