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casso Black and White
在紐約所羅門·R·古根海姆美術館舉辦的“畢加索:黑與白”(Picasso Black and White),是史上第一次以單色的視角來回顧畢加索的整個職業(yè)生涯。
想出“畢加索:黑與白”這個點子的人可遠不止聰明自負,因為這場展覽既開人眼界又雅致講究,尤其是畢加索晚期登峰造極的那些作品——黑白的色調(diào)將它們從所謂的新古典主義與分析立體主義中拉出,使這場激蕩人心的感官爆炸融合了圖像,融合了發(fā)自格爾尼卡之心的刺耳的政治吶喊,融合了對法國畫家德拉克羅瓦和西班牙畫家委拉斯開茲的致敬。
而且,“畢加索:黑與白”也與過去的展覽不同。以前,有關他的展覽要么是關于他與其他女人的(比如最近在加戈西安舉行的一系列展覽),要么是關于他與其他藝術家的(比如“馬蒂斯/畢加索”、“畢加索與美洲藝術”和“畢加索與巴黎先鋒派”),但是這場展覽所關乎的僅僅只是畢加索那經(jīng)典的線條與雕刻一般的激進畫法。
有時這種單一的色彩運用非但不會局限作品,反倒會使作品更加自由。正如美國詩人格特魯?shù)隆に固┮蛩f:“在這些畫作之中,灰色有著無限的變化,并被這些畫作的活力賦予了新的色彩。”她這番話雖是對畢加索早期黑白靜物畫的評價,但也同樣適用于《瑪麗·泰瑞莎的側臉》這種晚期作品(在這幅畫像中出場的這位年輕溫潤的繆斯女神,亦曾出現(xiàn)在用色大膽如《夢》般的畫作中)。
另外很可貴的一點是:這場展覽中的大部分畫作都是私人藏品,它們中的半數(shù)都由畢加索家族借出,暫交這場展覽的主辦者卡門·吉梅內(nèi)斯保管。在這次展出的118件展品中,有38件未曾在美國展出過,其中包括《戴帽女人的半身像》在內(nèi)的5幅畫作更是從未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公開展出過。因此借由他的黑白畫作,我們看到了畢加索更私人的一面。如吉梅內(nèi)斯女士在展覽目錄中所寫的那樣,這些畫作中的大部分都為畢加索家族和巴黎的畢加索國家博物館所珍藏——因為畢加索舍不得這些作品離開他本人。
不過其他博物館借出的少量藏品也并不遜色,例如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提供的《女帽作坊》、巴塞羅那畢加索博物館提供的畢加索《侍女圖》系列首作以及馬德里的索菲亞王后藝術中心提供的三幅《格爾尼卡》(Guernica)習作。這些作品都支持了評論家大衛(wèi)·西爾維斯特所提出的:畢加索經(jīng)常在其相對紛復繁雜、更具野心的作品中使用黑白兩色,“就像結構立體主義中的純灰色畫一樣,顏色的減少消解了結構上的錯綜復雜?!?這些畫倒確實可能與幾世紀來的純灰色畫傳統(tǒng)有些關系——純灰色畫只使用灰色或者棕色調(diào),常給人一種雕刻的錯覺,就像畢加索的《抬起胳膊的女人的半身像》所做的那樣(這場展覽也讓我們意識到畢加索對融合繪畫與雕刻的興趣并非隨著立體主義所起始)。
“畢加索:黑與白”也促發(fā)了對畢加索緣何不時減少顏色的其他猜想。吉梅內(nèi)斯女士提醒我們說,畢加索雖曾有過藍色時期和粉紅時期,卻從未有過類似的“黑白時期”。或者如攝影師布勞紹伊(Brassai)所觀察到的那樣,他分別有過幾次黑白時期:“一段明亮多彩的平面時期之后總跟著一個幾乎沒什么顏色的雕刻時期?!?
畢加索也許亦受到了古代歷史的影響,因為他非常欣賞舊石器時代洞穴的壁畫,并曾經(jīng)參觀過多次。拿《情人》這幅畫來說,畫家把畫中的人物用粗線條勾勒在粗糙的灰色布面上,效果足以使其被誤認做石灰石。但你也可以在這場展覽中看到一個相對沒有那么古典的、一個更加當代的畢加索——這個畢加索之所以用黑白來繪畫,是因為他總是在生活中看到這種影像:新聞影片、報紙以及藝術書籍,黑白的運用在它們之中無處不在。看看《女帽作坊》中那由深淺不一的灰色勾勒出的百般姿態(tài),你會以為自己看到的其實是一幅彩色抽象畫作的黑白拷貝,多么不可思議。
無論如何,這場展覽還提供了一種更為直觀的解釋:畢加索對黑白的運用與他的西班牙血統(tǒng)有關。他的《格爾尼卡》習作以及受委拉斯開茲啟發(fā)的《侍女圖》不消多談,看他在上世紀40年代被納粹占領的巴黎所畫的那些坐著的女人們,是的,這些女人或許頭上長著牙齒、眼睛也不往一處看,但我們都能看出她們與西班牙畫家戈雅筆下的灰色女人有關。
不可避免地,“畢加索:黑與白”同樣也是一次對畢加索用色方法的評判,長久以來,畢加索對色彩“無動于衷、不加選擇”的使用一直被人詬病,然而在這一次的重新審視中,這反倒成為了他的優(yōu)點?!捌鋵?,在我的某幅畫中,有那么一個紅點并非是多么重要的存在,”畢加索本人曾對弗朗索瓦·吉洛如是說,“如果你把那個紅點去掉,那幅畫還是那幅畫,絲毫不會受到影響?!?
古根海姆這次完全證實了畢加索的這句話,將顏色從畢加索的畫作中抽離,然后,就像這位畫家本人曾說過的那樣,那些畫的藝術成就絲毫未受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