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在利用自己,可我還是總想著怎么才能擺脫我自己。我把這個叫做‘我’和‘自己’的游戲。” ——杜尚
Ⅰ.杜尚
(左一為杜尚,居中為大哥,右一為二哥)
杜尚(Marcel Duchamp 1887-1968), 出身在法國諾曼底小鎮(zhèn)薄蘭維勒,父親為公證人。少年習畫,外祖父、兩個哥哥,一個妹妹都是畫家。二十來歲已成為巴黎繪畫界的先鋒派畫家之一,名列1912年第一本介紹立體主義的書中。他是二十世紀實驗藝術的先鋒,是達達主義及超現(xiàn)實主義的代表人物和創(chuàng)始人之一,被譽為現(xiàn)代藝術的守護神。但其實杜尚不屬于任何幫派,因為他一生都在追求自由,真正心靈的自由。
Ⅱ.藝術可以是非藝術正值名勝之時,他卻放棄了繪畫,因為他從流派及門戶之爭中見出:無論是傳統(tǒng)藝術還是現(xiàn)代藝術,最后都會做成統(tǒng)治和奴役人的權威,剝奪人的心靈自由。從此他不再作畫,只是獨自探索用其他手段表達自己對藝術的看法:藝術可以是非藝術;人應該對“藝術”具備平常心,把藝術和人類的其他活動等同看待。唯有如此,人才能在精神上真正獲得自由。
《L.H.O.O.Q》
《泉》
杜尚對藝術權威的否定和不恭敬,最典型地體現(xiàn)在兩件作品中:一是給達芬奇的傳世名作《蒙娜麗莎》畫胡須(又名《L.H.O.O.Q》);二是在小便池簽上名作為他的作品《泉》。這兩件作品都出現(xiàn)在1920年前,那時,變藝術為非藝術的思想并不能為人理解和接受,因此,杜尚在近40年的時間里默默無聞,很少露面,也很少做作品,只以下棋自娛。直到1958年后,隨著波普藝術(一種拿日常俗物當藝術品的流派)出現(xiàn),杜尚才重新被“發(fā)現(xiàn)”,他的反藝術思想迅速成為西方當代藝術的主流,造就了無權威無領導風格的后現(xiàn)代藝術的開放局面。
Ⅲ.斯芬克斯之迷
至今,杜尚依然是西方藝術的精神領袖,無人超越。杜尚大概可以算是美術史研究中的“斯芬克斯之迷”。首先,這個人作品奇少,從他15歲開始留下的作品算起,到他27歲(1913年)時打算不再作畫止,他的作品連習作都算上一共是101張。從1913年到1925年的12年間,他只創(chuàng)作了60件作品,其中有不少是“現(xiàn)成品”,即在現(xiàn)成的東西上簽名,作為他的作品。
其次,這個人拒絕做藝術家,安靜隱退,不加入任何流派,不發(fā)表任何意見,藝術界越是轟轟烈烈的事情,他越是躲避。 更少見的是,這個人完全不把藝術放在眼里!就是他,公然輕蔑大師杰作,在達芬奇的傳世肖像《蒙娜麗莎》上畫了胡子,還把小便池當成作品拿到藝術展覽會上去。
可是奇怪,正是這個不拿藝術當一回事的人,藝術卻特別愿意拿他當個事,在1950年代后西方藝術出現(xiàn)的許多新流派,個個都爭著要跟他攀親結緣,認“賊”作父。他放棄做藝術家,從根基上顛覆藝術的地位,可是,藝術竟被他獨自一人帶入了一個全新的方向,開創(chuàng)了西方藝術近半個世紀的繁榮(同時也包括混亂)。
杜尚還在世時,關于他的研究已開始,1960年代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三到四本對杜尚的研究專著。到1980年代,關于杜尚的研究專著已經(jīng)占據(jù)了參考書目的四頁,如今,在近年出版的杜尚專論中,關于杜尚研究的書目已長達十七頁之多。也就是說,杜尚研究每二十年以幾何級數(shù)增長。毫無疑問,這個書單還會繼續(xù)無限制延長。在這樣浩繁的研究書籍里,杜尚的方方面面都應該被研究到了。執(zhí)著的學者會上下求索,引經(jīng)據(jù)典,費心搜求他在西方文化中可能的淵源,寫成洋洋萬言的宏論巨冊。
誠實的學者只能搖頭嘆息:杜尚的無形無相早已逃開了西方那張實證主義的密網(wǎng)。對于這個藝術家,人們越是研究,越是不能自拔,越是難以究竟:是什么導致了杜尚這個人如此特殊?如此影響深遠?
Ⅲ.杜尚的“肖像”
杜尚的藝術,正像一位杜尚傳記作者馬奎斯((AliceGoldfarb Marquis)指出的:“杜尚的藝術最叫人迷惑的吸引力是:他作品的重要性不是來自它們的美,卻來自否定美;不是來自意義清晰,卻來自模陵兩可;不是來自豐饒多產(chǎn),卻來自吝嗇少量;不是來自它所充份表達的,而是來自它所不可表達的;不是來自它的明白呈現(xiàn),而是來自它的費解難測。”
杜尚的為人,則像一位美國畫家說的那樣,“杜尚非常吸引人,你卻不知道是什么使得他如此吸引人。” 如果給杜尚畫像,他的相貌是:橢圓的臉形,淡淡的眉毛,灰色的眼珠,挺拔的鼻子,象牙般光滑的皮膚。他的個頭是1?68米。 他的臉上常帶笑容。
(伏爾泰,Voltaire)
18世紀法國著名的啟蒙運動思想家伏爾泰臉上也常帶笑容,可那種笑容是進攻性的,尖酸辛辣的雋詞名句任何時候都會脫口而出,去無情地嘲諷他的敵人。可是杜尚的笑容輕淡溫和,不具任何進攻性,那是一種隱而不顯的笑,不僅不露齒,甚至可以連嘴唇都沒有動,卻在他的眼角眉梢,乃至體態(tài)上流露出來,那是一種洞悉了世態(tài)真相的笑,是對于一切顛倒迷惑,癡心妄想的輕嘲。可是他從不出口傷人,從不跟人起爭執(zhí),這個反對一切社會流行價值的最徹底的叛逆者,終身沒有一個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