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

繆斯藝術：王老師，您能談一談對這次“金棕櫚+金酸梅” 活動評選的一些看法嗎？

王林：我覺得這個事情很好。看法如下：批評活動，對藝術家也好，對藝術作品也好，對藝術現(xiàn)象也好，不能光說好話，批評活動應該有褒有貶。批評就是選擇，對歷史負責。從眾多的藝術家和藝術作品當中挑選出優(yōu)秀看來，得到某種公認后交給藝術史，再評價再闡釋。

選擇的過程，就是價值判斷的過程，就是好壞、優(yōu)劣、高低的考量。中國當代藝術批評太江湖化，只說好話不聽壞話，因為說好話有利可圖，但說壞話、否定的話、指出問題的話，難免得罪人。不僅是得罪一個人，而且是一群人，一群有共同利益的人。這種風氣很不好。

繆斯藝術：說好話容易，說壞話不容易。

王林：不一定。說好話要說得很地道，摳癢要一下?lián)傅阶畎W的地方，也不容易。批評說到底也是一種探索，一種需要根據(jù)的闡釋的探索，起碼對探索者本身來說要尋找根據(jù)，此即所謂自圓其說。這次評選活動有說好話，也有說不太中聽的話。說好話也是應該的，作品好就要說好話，就要把它的價值提取出來。批評家把他們的意見提供給社會，讓大家去判斷，給大家提供一個參照，一個可以去思考的空間，很好。

對一些你們認為不好或不太好的作品、有問題的作品，提出來加以批評，這需要勇氣。盡管這些人是所謂明星、所謂大腕，但既然你是明星，你是大腕，你就應該對你的藝術負責。你做得不好，社會就更應該知道。因為你有了某種光環(huán)，你就有了某種欺騙性，讓別人誤以為不好的作品也是好的，那就是很大的誤導。這樣的活動有利于營造一個健康、正常、寬容但又有學術追求和價值判斷的學術氛圍，沒什么不好。學術者，天下之公器也。不要把過多的人際關系、人情關系、利益關系攪到里面來。非如此，不可能有良好的學術環(huán)境。聽說有些媒體凡涉及關系戶的批評意見，便刻意加以回避，我覺得很可笑也很可悲。在中國這樣一個缺少現(xiàn)代理性的國度，什么荒唐的事情都可能發(fā)生。

另外一個方面我覺得也很好，就是操作方式的公開、透明，敢于負責。我認為你不好，我說了我負責，我把我的名字亮出來。中國的評選都是無記名投票，不負責任，然后用集體名義來逃避個人責任。人家想要跟你分辯一下也沒法找人。這個評選，誰投票誰負責。批評本身就應該是公開、透明、坦率的學術活動，批評家就是要敢于負責。如果批評家都躲躲閃閃，盡是些偷雞摸狗、投機倒把的小人，那中國藝術界和思想界還有什么希望？批評家要敢于站在話語爭鋒的前沿，要有批評的勇氣和膽識。這種勇氣和膽識，同時在考驗并鍛煉你的學術修養(yǎng)和價值判斷的理論根據(jù)。一個批評家應該有自信去接受這樣的考驗和鍛煉。

繆斯藝術：王老師，您覺得這些作品評選得怎么樣？

王林：我覺得選出來的好作品還不夠，還過多地把眼光放在了知名度高的藝術家身上。知名度高的藝術家，對作品投資的費用較大，他的聲勢、宣傳比較容易引起注意。但是批評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去發(fā)現(xiàn)和發(fā)掘優(yōu)秀的藝術家、藝術作品和藝術現(xiàn)象，而不僅僅是浮在社會表面的東西。有些藝術家，盡管知名度沒有那么高，但是他的作品已經(jīng)達到了很高的水平，我們應該加以充分關注。當然這方面可能更花力氣。如果你不去發(fā)現(xiàn)那些不為人知但又很優(yōu)秀的作品，只是因為它們宣傳不是很厲害，你就有可能難免進入一個陷阱：你說好說孬其實都在幫忙制造明星效應。所謂明星效應，就是不管什么爛事兒，只要你在說、你在聽、你在看，你就是在提高點擊率、收視率、發(fā)行量等等。這是一個怪圈，批評免不了要在這個怪圈中進行，但我們也要在一定程度上跳出這個怪圈，更多地發(fā)現(xiàn)底層、邊緣、草根、民間、野地的優(yōu)秀藝術家和藝術作品。

繆斯藝術：王老師這一點提得很重要。

王林：當然，這個活動剛開始，利用點明星效應引起社會關注也無可厚非。其實這些人就那樣了，并不是那么重要，因成功而定型再無創(chuàng)意的藝術家跟批評沒什么關系。中國當代藝術批評應該從頭開始。

繆斯藝術：好的，王老師，您談話非常簡練，又直指要害，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