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慧宗杲為北宋末年、南宋初期楊岐派禪師，楊岐派在他的手上被推至最高峰，宋孝宗御賜他為“大慧禪師”。他的禪法，對后世禪宗形成深遠(yuǎn)的影響，南宋理學(xué)也深受影響。此幅《大慧宗杲自贊像》作為現(xiàn)存最早的有像主自贊的畫禪僧肖像畫，非常珍貴，有其不可替代的歷史價值、文物價值，再加上其簡潔的描寫手法，充分地體現(xiàn)了北宋末、南宋初期中國肖像畫的高度的繪畫水準(zhǔn)，更增加了它的藝術(shù)價值。

宋人?大慧宗杲自贊像

絹本立軸?1134-1137年作

大慧宗杲的生平

大慧宗杲（1089-1163），俗姓奚，字曇晦，號妙喜，又號云門，謚號普覺禪師，宣州寧國（今屬安徽）人。為南宋著名禪宗大師，臨濟楊岐派第五代傳人，提倡看話禪，而且是南宋前期對金主戰(zhàn)派的代表人物。有《大慧語錄》、《正法眼藏》、《大慧武庫》等作品傳世。

宋徽宗宣和六年（1124），宗杲至開封天寧寺，依止于圜悟克勤禪師門下，參學(xué)開悟。圜悟克勤禪師以其所著《臨濟正宗記》付囑之，并令宗杲分座說法，因而名震京師，成為楊岐派第五代傳人。靖康元年（1126），被賜紫衣，并賜號“佛日”。

入南宋，宗杲于紹興七年（1137）受宰相張浚之請，住持徑山寺，人稱“徑山宗杲”。宗杲與禮部侍郎兼權(quán)刑部侍郎張九成關(guān)系友善，兩人結(jié)為方外之賓，對右丞相秦檜都不肯阿諛逢迎。紹興十一年（1141），張九成到徑山拜訪并問道于宗杲，在談?wù)摃r事政局時，宗杲作詩曰：“神臂弓一發(fā)，透過于重甲，衲僧門下看，當(dāng)甚臭皮襪！”秦檜聽說后，認(rèn)為是在影射他與金人投降和議，于是羅列張九成、宗杲“謗訕朝政”的罪名加以迫害，宗杲被追回度牒，流放到衡州。紹興二十年（1150），秦檜眼見宗杲的跟隨者甚多，心有猜忌，又將宗杲流放至梅州。一直到紹興二十五年（1155）秦檜死后宗杲才被赦還，隔年恢復(fù)僧服，住杭州靈隱寺。

紹興二十七年（1157），張浚向朝廷舉薦，宗杲再主徑山，創(chuàng)“看話禪”。紹興二十九年（1159），宗杲上表乞退，離山至四明育王寺，朝廷先后派人至四明，召使還徑山。紹興三十一年（1161），建徑山明月堂后隱退。隆興元年（1164），宋孝宗即位，召見宗杲，賜號“大慧禪師”。同年圓寂，壽七十四歲，謚“普覺禪師”。

大慧宗杲的影響

徑山禪寺最初大興牛頭禪法，后來大慧宗杲禪師奉旨住持徑山萬壽禪寺，開創(chuàng)了徑山寺的全盛時期，兩浙名僧咸集徑山，成為天下叢林。后有臨濟宗巨匠蒙庵元聰、無準(zhǔn)師范、虛堂智愚等著名禪師先后住持弘化，盛傳臨濟楊岐，被當(dāng)時佛教界尊為天下禪宗祖庭。有歷代帝王、顯貴、詩人、墨客及求法僧人紛至沓來，使得徑山禪寺一時之間達(dá)到了鼎盛。

大慧宗杲提倡看話禪，他鼓勵學(xué)者起疑情，以疑情參究公案，而得到開悟。宗杲認(rèn)為，修行必須在生活之中，反對遠(yuǎn)離塵世，獨自修行。他大力排斥當(dāng)時流行的“默照禪”，認(rèn)為它會造成學(xué)者終日只知靜坐，是在“斷佛慧命”、“墮在黑山下鬼窟里”，有默無照，是邪禪。因此，大慧宗杲大力倡導(dǎo)和完善“看話禪”，進(jìn)一步把禪推向了社會；他還主張釋儒融合，并且把宗教實踐與忠君愛國的世俗理想緊密結(jié)合起來。也正是這種創(chuàng)新和結(jié)合，才使得南宋以后的禪宗長盛不衰，至今仍是佛教的主流之一。

由于看話禪的廣泛流行，使禪僧與文人士大夫的關(guān)系也日益親近，連最激烈辟佛的朱熹也受到宗杲禪師的影響。朱熹十八歲時，自稱在他的書篋中，“惟《大慧語錄》一帙而已”。朱熹和大慧宗杲的弟子密庵道謙（開善道謙）之間，有一定的來往。朱熹曾寫信給道謙，信中說自己曾經(jīng)“蒙妙喜（宗杲之號）開示”有關(guān)“狗子無佛性”的話頭。

宗杲將學(xué)佛與忠君并論，把忠孝節(jié)義當(dāng)做自己思想體系的組成部分，這些思想對當(dāng)時一些詩人與士大夫影響很大，比如陸游等人。陸游有些詩歌表現(xiàn)出宗杲強調(diào)的“在日常生活中有真如的顯現(xiàn)”的境界，同時陸游受到宗杲“看話禪”影響，主張“文章切忌參死句”的詩學(xué)理論，他還親自寫過《大慧禪師真贊》：“平生嫌遮老子，說法口巴巴地。若是靈利阿師，參取畫底妙喜?！?/p>

大慧宗杲的存世墨跡

據(jù)《大慧宗杲及其著述在日影響之研究》一文，大慧宗杲的存世墨跡有《尺牘》（東京都昌山紀(jì)念館藏）、《尺牘》（藤田美術(shù)館藏）、《法語》（東京都靜嘉堂藏）、《與無相居士像贊》（大和文華館藏）、《與萬壽才長老尺牘》（兵庫縣香雪美術(shù)館藏）、《與性禪侄尺牘》（東京都昌山紀(jì)念館藏）、《與演教頭法屬禪師尺牘》（東京國立博物館藏）、《致無相居士尺牘》（東京國立博物館藏）、《答楊教授》等。

大慧宗杲《尺牘》東京都昌山紀(jì)念館

大慧宗杲《法語》東京都靜嘉堂藏

大慧宗杲《與萬壽才長老尺牘》兵庫縣香雪美術(shù)館藏

大慧宗杲《致無相居士尺牘》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大慧宗杲《與演教堂頭法屬禪師尺牘》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以上九件作品中，兩件被指定為日本國寶，五件為重要文化財。其中，除大和文華館藏的《與無相居士像贊》是題跋外，其他都是書札與偈言之類；而題于《大慧宗杲自贊像》的贊文又是為自己的畫像而作，此中意義，非《與無相居士像贊》可以比附。

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舉辦的“文藝紹興——南宋藝術(shù)與文化”大展里，展出了東京國立博物館藏的大慧宗杲《與無相居士尺牘》，其中的解讀如下：“此為信簡紙本墨書，為大慧放逐于梅州時，寄給友人無相居士的書信。書成年代約在紹興二十至二十一年之間。無相居士，名鄧靖，字子立，與大慧的交情深厚，是擁戴大慧禪的護(hù)法居士之一。此書寫于南宋初期，米芾書風(fēng)影響極重，通幅筆致富于氣勢，用筆縱逸，墨色濃郁，乃大慧宗杲的傳世書跡中之重要名跡。”

《大慧宗杲自贊像》的價值與流傳

早在唐代，日本僧人空海（774-835）就入華求法，從長安青龍寺惠果（752-805）受秘法，回日本傳密教，稱“真言宗”。尊惠果、金剛智、善無畏、不空、一行為五祖，并攜歸李真畫《真言五祖像》，今藏京都教王護(hù)國寺，這其中《不空像》保存良好，可謂是早期的頂相。之后，又有日本僧人圓爾辨圓（1202-1280）入宋，持《無準(zhǔn)師范像》回國，后為臨濟宗開山，今藏京都東福寺。

禪僧的畫像被稱為頂相，因宋代流行肖像畫題材，而禪宗把肖像畫作為傳教工具，在圖樣上使其趨于形式化，后來又將自跋頂相贈予弟子作為嗣法證明。在《大慧年譜》中，有多例大慧應(yīng)弟子請求在自己的畫像上題跋的記載。如紹興六年（1136），泉州云門庵李漢老、呂居仁、鄭尚明拜會大慧的時候，即請莆田鄭元亮繪像，大慧題贊。可惜今日幸運存下來的只有這一件《大慧宗杲自贊像》了。

《大慧宗杲自贊像》應(yīng)為宗杲在福建時期所作，即自紹興四年（1134）二月至七年（1137）五月，應(yīng)弟子枯木祖元之請所題之，畫像與題跋為同時所作。畫中人物披著灰綠色袈裟，盤坐于黑色長腳高背蟬椅上，右手持竹篾，椅子右邊掛著手杖，踏腳上放著鞋子。人物和座椅均面向右側(cè)，背景留白，雖然人物在整個畫面中比例不大，但是構(gòu)圖巧妙，將人物至于如此的空間中顯得格外奪目。宗杲的面部雖有破損，但仍能感覺到人物炯炯有神的目光，傳遞著主人公堅毅的性格。

《大慧宗杲自贊像》流傳至日本的具體時間不詳，或為繪制之后由東渡者攜來，但至少不會晚于南宋。2006年，在日本五島美術(shù)館舉辦的“鐮倉圓覺寺的名寶”的展覽中，展出了一件日本南北朝時代貞治二年（1363）《佛日庵公物目錄》，其中第一類的《諸祖頂相》的第一件即為《大慧自贊》，這卷目錄是在1320年的目錄基礎(chǔ)上于1363至1365年重新修訂的，是宋元畫流傳日本的最早的藏品目錄，書中提到了38幅中國繪畫，記錄了中國畫家的名字，包括牧溪與宋徽宗；而這份記錄恰恰可證《大慧宗杲自贊像》赴日時間之久遠(yuǎn)。此作后藏京都大德寺瑞峰院，其中藤養(yǎng)長于日本天保十一年（1840）五月又據(jù)原作臨摹了一幅，現(xiàn)藏于東京國立博物館，對于有些殘損的原畫而言，也是一個很好的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