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他自稱為搖滾師，這次，他換了個更神氣的封號：你們的搖滾神父。很容易猜到，他就是左小祖咒--還有誰能比他更故弄玄虛呢？在這個9月，左小攜兩張定價都是150元的新專輯而來：一張是《廟會之旅II》，他說是12年前《廟會之旅》的續(xù)集，是時代良心的暴徒；另一張是《你知道對方在那一邊》，左小稱之為“未知電影配樂”。請不要期待左小能給你很多溫暖撫慰，他的唱腔仍然難聽，他的歌詞，仍然會刺得你五內(nèi)俱痛。

采寫－本刊記者 蔡慧

左小祖咒是苦鬼、是暴徒、是神父、是故弄玄虛

解構(gòu)一苦鬼2011

《廟會之旅》誕生于12年前。續(xù)集《廟會之旅II》發(fā)生在12年后，而廟會上演的種種故事仍強調(diào)著他的《苦鬼》，當然，這次是《苦鬼2011》了。這個“苦鬼”，到底是誰呢？

左小祖咒：在上個世紀90年代我出版過《廟會之旅》，距今已有12年。上集講的是：在很遠很遠的、遙遠的東方，有一個苦鬼家族的娃娃們?yōu)榱俗栽?、自由，糊里糊涂地走上了政治的舞臺……本集講述12年后，他們這幫鳥人有了一些錢但仍然買不起房、吃不到安全食物苦悶減肥，又逃亡在路上時發(fā)生的兇殺、奸殺、情殺、橫搶、豎搶、打滾搶、耍賴、絕八代、強拆、有屁眼拉不出屎厥子騙人的音樂故事。是這個專輯主要講的龐大故事。

解構(gòu)二你們的搖滾神父

在唱片前言中，左小這樣署名：你們的搖滾神父。像是自大，又像自嘲，似乎還帶著諷刺和影射。而《你知道對方在那一邊》，左小稱之為“未知電影配樂”，所有這一切，聽起來都有些故弄玄虛。

左小祖咒：我總不能是教父吧，中國那么多的教父了，好久前他們稱我說教父，我說不要叫我教父，好別扭啊，這次必須明確一下，看他們還敢不？！《你知道對方在那一邊》這個專輯全部曲目一共是17首，分別是：1 .人肉搜索 ；2 .我有發(fā)誓的力氣 ；3 .四月；4 .四日今晚翻牌曲 ；5 .高大全；6 .稅務是一個橡皮筋；7 .主角失蹤48小時； 8 .大粗二粗；9. 年年有個三月三；10. 此人落井下石；11 .我只是懶得理你；12 .高大全拉手風琴；13 .事件是分水嶺；14 .高大全你到底想干啥；15 .湖邊；16. 馬屁公司開會；17 .每個人都是逍遙在外的罪犯。確實看起來有點故弄玄虛噢，故弄玄虛也是我的最大的一個特點，否則人們喜歡左小祖咒干嗎呢。

解構(gòu)三時代良心的暴徒

左小向來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與淋漓的鮮血”（魯迅語），如《釘子戶》，眾聲合唱部分如地獄中冤鬼的血淚控訴；而《咖啡時光》其實暗含“楊佳事件”。他說，《廟會之旅》是時代的良心，《廟會之旅II》是這個時代良心的暴徒。

左小祖咒：關(guān)于“暴徒”，是說左小祖咒以前牛逼，那么左小祖咒的現(xiàn)在才是牛逼的暴徒, 聽懂了嗎？我很苦悶哦，這都聽不懂啊。比《咖啡時光》更重要的歌曲是《我的兒子叫錢云會》，這首歌不是由我來表白的，是由錢云會82歲的父親錢順南演唱的，歌曲的詞也是錢順南老人家寫的，我再一次放開了我創(chuàng)作的尺度，使得這張專輯在聽覺上要比另一張我至愛的賣500元的專輯《你知道東方在哪一邊》還要刺激、勇猛。在制作技術(shù)上要求非常高的，《廟會之旅II》且不說它在創(chuàng)作美學上的超前，主要內(nèi)容上跟黑幫片、警匪片那樣的現(xiàn)實，它的質(zhì)量相當于我們知道的那種車子，勞斯萊斯那種質(zhì)量，也像狗中的獒類。

解構(gòu)四跑調(diào)的驢子

左小似乎一直都喜歡動物，最近他似乎迷上了驢子，兩張新唱片的封面都是驢子。驢子的叫聲喑啞難聽，而左小刻意跑調(diào)式的號叫唱腔，縱極包容，也難以用悅耳動聽來形容。搖滾神父是否以驢子來隱喻自己的特色唱腔？

左小祖咒：我早期用狗，中期用豬，后期用驢，都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隨手撿來，好使。沒準過一陣我用狗狗了呢，或者是我自己。我養(yǎng)過這些好玩兒的動物，在我的世界里它們比人可愛，好玩兒。其實從2009年《大事》那時開始，我有好多歌故意不跑調(diào)了，包括這個《廟會之旅 II》也是，現(xiàn)在我即便沒有跑調(diào)也是跑調(diào)，這是我為之高興的。我好歹給歪瓜劣棗這樣的弱勢群體助長了信心，讓很多人總是有臺階下：“我總比左小祖咒唱得好吧?！蔽蚁牒芏嗳素M止唱得比我好，說得也比我好呢，這讓我自卑至今啊。

解構(gòu)五左小的合作者

這兩張新專輯，左小找來許多合作者。與陳升合作《愛情的槍》，詞曲都來自陳升；《你知道對方在那一邊》中，合作者有呂思清還有民間墜子大師郭永章。對于合作，搖滾神父遵循的是什么樣的原則？

左小祖咒：這次我的創(chuàng)作尺度不是特別大嘛，這不妨礙我仍是一個杰出的創(chuàng)作歌手?！稅矍榈臉尅肥巧绲膭?chuàng)作，但是嘛，它就像我的歌啊，當人們聽了這個專輯50遍以上的時候，就知道為什么收錄在《廟會之旅II》的意義了。每個人真的可以成為藝術(shù)家，但是每個藝術(shù)家都要能讓人知道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兒，讓人知道你，你的藝術(shù)也必須是和大眾不同的，如果是不同的，那么就需要等待。我們最大的罪惡是貪婪，最堅強最可貴的品質(zhì)是等待，等待可以感動上蒼，不要說是你的愛人，一點藝術(shù)的創(chuàng)造性不算什么的。

地獄中走出的巫師，與時代面對面地對罵

【左小式文體】

骨子里沸騰著與民同樂的市井快感 文－邱大立

與《廟會之旅》比，《廟會之旅 II》多了兩首歌，擴容為11首。聽歌名，就充滿了生活情調(diào)和時代氣息，《吹?！贰ⅰ夺斪討簟?、《最高處》，這些毫無修飾的歌名讓我們放松了警惕，一邊看熱鬧一邊冒冷汗。哪壺沒開提哪壺，一直是左小的一種人生追求。他關(guān)心國家大事，也追捧市民小事，這種巨細無遺的嗜好讓他在進行歌曲創(chuàng)作時，得以如魚得水地保管著一座裝備充足的彈藥庫。他的歌曲更像一個時事雜談，里面魚貫出入著一隊隊不明真相的群眾。如果說《廟會之旅》的開場白《皮條客》還些許讓一小撮人臉紅的話，那么《廟會之旅 II》的揭幕曲《吹?！肪妥屗腥硕奸L長松了一口氣。“說個啥人定勝天，天不尿我我尿天，令人不可思議的難以置信的……我想對這個國家負責?！贝蹬５哪樒?，是否隨著人社會地位的高低而決定厚??？為了讓聽眾迅速進入角色，左小還用這樣一段歌詞調(diào)整名人的光輝形象，“艾未未是我的小毛驢，章子怡是我的小媳婦，左小咒他是個把門虎，韓寒當不了小白臉?！碑斈愕奈缚阝袢槐坏跗饡r，下一個無辜者大概就是你了。

而左小牢牢掌握的獨門秘籍還不是社會新聞導讀，而是他天生的分裂性想象力所創(chuàng)造的性格體裁，這在他1998年第一張專輯《走失的主人》里俯拾皆是。十多年后，這種想象力并沒有因左小年齡的增長而萎縮，反而更勢如瘋草，在新歌《姑娘我偷到神的錢包》里，他寫道：“歐洲大陸底下是一片水，我們開始在旅行，姑娘我親愛的花朵，上方便是青藏高原，高原的高原，讓我緊抱你鳥瞰這荒蕪?！弊笮±L制的畫面里總有一些瀕臨崩潰的絕望與浪漫，這種斷裂式的纏綿在這個國家的其他音樂人身上是不可想象的，但在左小的身上流淌得既得體，又時尚。

而更讓左小新老粉絲心神蕩漾的不是左小身上的搖滾藝術(shù)家魅力，而是他骨子里沸騰的與民同樂的市井快感。那些不可告人的小把戲和小秘密，一股腦地被加工成歌曲，又偷渡為戲曲?！稄R會之旅II》里幾乎看不到一個形容詞，這就在考驗一個創(chuàng)作者的底氣，因為它要完全建立在事實真相的講訴中。

【左小式身份】

從自我表達者到底層民眾代言人 文－楊波

《你知道對方在那一邊》是左小自《美國》和《艾未未作品·左小祖咒原聲配樂NO.1》之后第三張配樂唱片，但跟前兩張不同的是，專輯內(nèi)17首曲目皆不是某部具體的電影或視頻作品的配樂，除了三首時間相對長些的歌曲之外，其余14首純樂曲短小精致，從纏綿到逗趣，從悲傷到樂不可支，它們提供了各式各樣的情緒。

祖咒為這些曲子起了不可理喻的名字，如《稅務是個橡皮筋》、《我有發(fā)誓的力氣》、《每個人都是逍遙在外的罪犯》等，這些名字充斥著左小祖咒式的玩世不恭和無厘頭，如此一來，那些被如此命名的曲子本身反倒顯得格外莊重動情起來。配器上毫不搖滾，悱惻的提琴弦樂、管樂和以手鼓為主的國內(nèi)民族樂器為多見，加一點點用作為節(jié)奏分層的電音，它們纖毫畢現(xiàn)地描繪出人類生活中片斷式的情感場景。雖沒有宏大敘事的長篇巨制，但至少跟《美國》相比，《你知道對方在那一邊》的格局更為寬泛，制作也更為精細。另外，專輯里的三首歌曲都不是由祖咒演唱，且全是地方戲曲，河南梆子《年年有個三月三》、昆曲調(diào)子的《四月》和二人轉(zhuǎn)腔的《湖邊》，詭異詼諧卻又非常好聽，這里格外推薦一下。

對祖咒來說，《廟會之旅II》是一個里程碑式的重要唱片，標志著他終于完成了從一個自我表達者到底層民眾代言人的身份轉(zhuǎn)變，我成為了我們，內(nèi)心的費解呢喃成為了面對面且?guī)О炎拥氖芯衷?。這或許不是他迄今為止社會性最強的唱片，但一定是在普羅百姓的見識范疇里，一耳朵就能聽清的，最過癮的抗議唱片。直接對抗，是搖滾樂在政治層面的反叛性體現(xiàn)，沒有指桑罵槐，沒有言不及義，沒有隱喻、暗諷和擦邊球，而是直接指著鼻子破口大罵。達至直接對抗層面的內(nèi)地搖滾唱片寥寥可數(shù)，且皆為地下發(fā)行，而《廟會之旅II》堪稱大喇喇公開發(fā)行的，內(nèi)地第一張抗議唱片。這張玩命的唱片就算稱不上劃時代，也夠一些人出幾身冷汗了。

左小的兩張新專輯名稱似曾相識。很多人都記得，2008年，左小發(fā)表過《你知道東方在哪一邊》，而在更早的1999年，神作《廟會之旅》誕生。

陳偉倫：他想表達的往往不是讓聽眾一下子明白的

從《我不能悲傷地坐在你旁邊》開始，音樂人陳偉倫與左小祖咒有過數(shù)年的合作。在歌迷眼中神秘的左小，在這位老拍檔眼中只是“驢脾氣”。而長期的合作也經(jīng)歷過磨合，甚至顯得艱難，但陳偉倫仍很有興趣將合作進行下去，因為，“他是對音樂很包容的一個人”。　　　　　　　　　　　　　　　　　　　　　　　　　　　　　　　　　　　　　　　　　　　　　　　　　　　　　　　　　　　　　　　　　　采寫－本刊記者劉倩

南都娛樂：你跟左小合作不少，有什么感受？

陳偉倫：我和他合作的時間比較長，從《我不能悲傷地坐在你旁邊》那張就開始，但那張我參與得比較少，后來就越來越深入。他想表達的往往都是那種不是讓聽眾一下子明白的，包括他的歌詞，你會在幾年或十年之后才感覺到他想表達的含義，包括這次《廟會之旅II》他想表達的東西，回過頭再去聽《廟會之旅》，那時候想表達的含義現(xiàn)在還在。

南都娛樂：你怎么看左小那種刻意難聽的唱法？

陳偉倫：其實他的唱法隨著音樂和他的這種生活的進展，逐漸發(fā)生了改變，包括《大事》和最新發(fā)的這兩張專輯，他的唱歌改變就很大。他也會想說用不同的方法去表現(xiàn)，但作為左小這個人來講，他的唱法是很隨意，大家記住他的原因也是因為他非常自我的這種唱法。不管怎么變吧，都會有左小本身的一個特性在里面。新專輯中，大家都能聽到，他早期的那種吶喊聲和吼叫式的方法越來越少了，更多的是平穩(wěn)的方法。

南都娛樂：你一直都認同他的創(chuàng)作方式嗎？

陳偉倫：他的創(chuàng)作方式是非常好的，比如說他會給所有參與創(chuàng)作的人，包括我、編曲、樂手什么的，一個很大的空間，他的音樂的包容性很強，所以我們才從唱片里聽到很多不一樣的東西。比如《你知道東方在哪一邊》是非常大的一張專輯，雙張專輯，在里面有很多不一樣的東西，會有磨合，爭執(zhí)倒談不上，他是對音樂很包容的一個人，如果基調(diào)對的話，他不會從表現(xiàn)方式上限制創(chuàng)作，往往一個藝人在一個階段的一張專輯中想表現(xiàn)的東西是非常統(tǒng)一的。不論是從樂色還是音色上，編曲多元是他的特點。

南都娛樂：有時候你會不會有替左小捏一把汗的感覺？因為他歌中的抗爭、批判意識實在很濃烈。

陳偉倫：他的歌詞是他創(chuàng)作生命力體現(xiàn)的一個很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他早期的歌詞非常直白抗爭，后期更多的是一種有含蓄的玩笑，讓大家很樂呵，他從他的角度去批判和看待問題。

南都娛樂：左小的兩張新專輯中，你欣賞哪幾首？

陳偉倫：從音樂角度上我很喜歡《四月》，這首不是他演唱的，是一個女生唱的，他的專輯中有很多這樣類似的歌曲。這首歌想表達的東西非常明確，編曲也很深，用了我們之前創(chuàng)作的一些聲軌，又加了一些樂器，小提琴、琵琶，還有一首是我編的叫《吹?！?，是他唱的，這首歌本來當時要放到顧長衛(wèi)的電影《最愛》里。這首歌的表達方法是很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