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從新疆出星星峽，經(jīng)過一段漫長的戈壁公路后抵達甘肅柳園。這個戈壁灘上的小鎮(zhèn)看不到一棵柳樹。從這里離開通往嘉峪關的大路向南120公里，就是敦煌。

蔡偉：自駕車愛好者，曾單獨自駕前往西藏、新疆、青海、海南、東北等各荒野之地，相信重要的是不在于擁有什么汽車，而在于開車去過哪里。

行前隨想

我第一次接觸敦煌其實是在2007年1月，俄羅斯圣彼得堡。當時為了了解流失在俄羅斯的敦煌遺書，曾經(jīng)專程前往圣彼得堡冬宮邊的俄羅斯東方研究所。這里收藏著俄羅斯院士奧登堡從敦煌偷運出中國的數(shù)千卷敦煌遺書。東方研究所本來是冬宮的一部分，內(nèi)部裝飾精美華麗又稍顯陳舊。在這樣西洋宮殿式的大廳內(nèi)安靜地看著數(shù)千年前、萬里之外敦煌遺書原件，確實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今天即便想在國內(nèi)親眼目睹敦煌遺書原件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多數(shù)敦煌遺書都在英國、美國、法國、俄羅斯和日本，中國遺存的不過是少之又少的一部分。在東方研究所內(nèi)，每一張敦煌遺書的殘頁都夾在兩個紙板之內(nèi)，有的是佛經(jīng)經(jīng)文，有的則是世俗的文書。比如一張文書內(nèi)記載著當時一個供養(yǎng)人采購的物品，買了一捆香、幾斤鹿肉，無所不包。當時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張公文文書。那位不知名作者的小楷書法精美典雅，完全是我熟悉的元代趙孟頫的筆法和風度。

戈壁中的天才書法家

敦煌遺書在上個世紀初被王道士發(fā)現(xiàn)、被西方人發(fā)覺和劫掠之前，已經(jīng)被歷史湮滅了數(shù)百年之久。過去仰望趙孟頫的書法藝術，以為那樣的筆法和書體為他所獨創(chuàng)，卻全然不知道在唐代，偏遠的敦煌就有這么多無名的抄經(jīng)人，他們的書法藝術已經(jīng)登峰造極。而后代的大師或是在這些無名人的經(jīng)驗和修養(yǎng)上發(fā)展出了成為 “自己”的藝術。

敦煌之盛在于莫高窟，而莫高窟的遺書和價值，一個是龐大的敦煌遺書，它已經(jīng)發(fā)展成一門獨立的學問；另一個就是莫高窟本身。

莫高窟位于敦煌以東20多公里的戈壁中。整個洞窟在沙礫質地的河邊斷崖上開鑿。今天看來，敦煌更像是歷史上的一個文化接力工程。從北魏開始，最早有人開始在這里開鑿洞窟，最終的彩塑則是清代修復重建。莫高窟的解說員說，莫高窟最鼎盛的雕塑、彩繪藝術都是出自唐代。在這里開鑿的數(shù)百個洞窟中，許多不知名的工匠留下的雕塑和彩繪藝術，早已達到后人再也無法企及的高度和境界。

遠古謎一樣的璀璨

在莫高窟的洞窟內(nèi)，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筆畫和彩塑。由于保護的原因，莫高窟并不是所有的洞窟都對外開放。一些最著名壁畫所在的洞窟，比如九色鹿、化城喻品和張義潮出巡圖等壁畫所在洞窟都不向普通游客開放。但這并不意味著到了敦煌就會留下遺憾。其實對于普通游客來說，通常兩個多小時的參觀時間，能夠觀看將近10個洞窟。解說員說，要想全部參觀完所有洞窟，沒有兩三年根本不可能。

好在莫高窟很多開放的洞窟都是精品。在洞窟內(nèi)，幾乎所有的游客在參觀完兩三個洞窟后，就能夠發(fā)現(xiàn)唐魏和西夏、北宋時代的雕塑壁畫與清代修復的塑像的區(qū)別。唐代彩塑莊嚴柔美，線條完美，渾身透露著高雅的氣質。每個雕塑的神態(tài)和氣質都各有不同，每個雕塑的眼神似乎都在流露著內(nèi)心的情感。而為數(shù)不多的清代修復雕塑，通常顏色艷俗，造型呆板，讓人遺憾偉大和美好為何總是像遠古遺存的神話。

今天的莫高窟，似乎是古希臘一樣的歷史明燈，突然誕生在亙古，然后又湮滅在蠻荒。敦煌今天所在位置的偏僻和隔絕，更加深了這一神奇的背景。為什么敦煌會在上千年前誕生如此繁盛燦爛的文明？如果你不是乘坐飛機，而是沿著古絲綢之路的路線開車前往敦煌，由此產(chǎn)生的震撼和疑問會更加深刻。而這樣的旅行方式，也更有利于理解敦煌文明誕生的歷史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