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了多臨些大師們的作品,她極少在星期天休息。天還沒亮,她就起來,帶上畫具,往盧浮宮美術(shù)館去。 暮春的晨風(fēng),輕柔中藏著溫馨,空氣中彌漫著花都特有的芳香,林陰道和高大建筑物的上空,縈繞著蒙蒙晨霧,東方一片青白。巴黎夜的喧鬧帶來了晨的靜謐。她乘坐的電車上,行人寥寥。她一心想著美術(shù)館畫廊里那些杰作,仿佛它們是矗立在街道兩邊,向她迎面撲來,她感覺眼前飛旋的是色彩的云濤,她被裹挾在其中,她的耳畔也傳來了文藝復(fù)興巨匠們呼喊自己的聲音,她多么想把這些大師們的杰作全部臨下來啊!她已經(jīng)連續(xù)幾周在那里畫了許多個下午,今天就打算在那里干上一整天。 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叫她夜不成寐,她一閉上眼睛就看見那富有女性魅力的手和那能融化靈魂的笑。她要把她那永恒的微笑帶回祖國去。多少天了,她總覺得不能體現(xiàn)原作的意境,心里躁動不安,但愿在天之靈的大師們今天賜給她靈感。她跳下車,低頭踏上了盧浮宮的臺階。森嚴的大門還緊關(guān)著。她這才意識到來得太早。抬頭看看天際,晨曦才開始涂抹朱唇,云靄變成了淺淺的玫瑰色。她就勢坐在門檻上,拿出速寫本,畫起了稀落的人群。 時間在宇宙色彩的變化中漫步。 “轟!轟!”大門在莊嚴的鐘聲中啟開了,等待在門口的人們依次而進。 玉良來到繪畫館的中央大廳,在《蒙娜麗莎》前停了下來,她支好畫架,卻無法開始工作。原來這件使觀者魂牽夢繞的“神秘微笑”的杰作,1911年曾不翼而飛,一年后才找回來,相傳是一位在盧浮宮做工的意大利木工偷去的。此后,就對它采取了特別監(jiān)護措施,它被嵌進墻中,外面加了防護玻璃,要臨下它,很不容易。若是臨摹別的作品,只要按照事先的登記序號,付了費,就可以從上午十點到下午三點到專門的畫室去臨,可是,要臨它,既不可能把它搬到專門的畫室,也不可能叫熙來攘往的參觀者不來影響你,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臨畫,很難集中注意力。玉良為此非??鄲溃臎Q心早定,非臨好不可,她擺好未完成的畫,祈禱著參觀者很快稀落下來。說也奇怪,她很快就沉浸到藝術(shù)的湖底去了。 巴黎圣母院的午禱鐘敲響了,參觀、臨摹的人們也隨著鐘聲稀落起來,玉良好像沒聽到,管理人員來到她身邊,很有禮貌地向她鞠著躬說:“小姐,繪畫廳要關(guān)門了,兩點鐘再來吧!” “先生,我想完成這幅畫再走,能通融一下嗎?你的門可以照關(guān)?!庇窳嘉⑿χ蛩蟆? “這?”管理員大叔的下巴微微一仰,他愣住了,經(jīng)過片刻的沉默,當他意識到這個要求的出格又不可能給予滿足時,便回答說:“小姐,這個要求太突然了,我們還沒有先例,還是請吧!” 玉良貪戀地望了一眼未完成的畫,失望地嘆了口氣,收起畫具跟著管理員沿著一條長廊,向出口走去。玉良的腳步緩下來了,廊柱間那些精美的、粗獷的雕塑占據(jù)了她的心房,留住了她的目光,牽住了她的雙腳,她不自覺地停下來了。 管理員走出好遠,發(fā)現(xiàn)身后已沒有聲息,回首一看,見玉良站在維納斯雕像前如癡如呆,管理員只好站住等她。等呀等,等了許久,見她還沒有移步之意,老人又習(xí)慣地攤開雙手,無可奈何地微笑著搖搖頭,揚了下長滿灰白胡須的下巴,又回身向玉良走來:“藝術(shù)真是個魔鬼,使你們中國人也著了魔。前不久,有個徐先生像個瘋子在這里醉了幾個月,現(xiàn)在又換上了你。好吧,看在上帝的面上,今天為你破個例。你就留下吧!” “謝謝先生,上帝保佑您!”玉良向老人深深一躬,興奮地返身回到原來的杰作前,繼續(xù)臨摹,一直到下午四點。眼看畫就要完成了,突然覺得心里不好受起來,胃里直冒酸水,還伴有嘰嘰咕咕的叫喚。她這才想起來未吃午餐。她忙打開提包尋找昨夜準備好的面包,分明記得是放在包里,現(xiàn)在卻找不到。??!想起來了,昨晚睡前怕老鼠咬包,臨時又拿出放在櫥里了。早晨又起得早,忘記再裝進去。怎么辦呢?本想到街上去買點吃的,但時間緊迫,必須抓緊,再過一個鐘頭,盧浮宮就要在巴黎圣母院的晚禱鐘聲中關(guān)門。她想抽根煙轉(zhuǎn)移下注意力,藝術(shù)宮內(nèi)是不允許吸煙的,咬咬牙,又繼續(xù)工作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