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是倪軍入學中央美術學院附中40周年,赴美留學30周年,他出生于1963年,而本次展覽正好展出63張畫……這一系列數(shù)字代表著倪軍本次展覽對于他本人,乃至這個時代的特殊意義。
“倪軍:一個棘手的個案”偏鋒新藝術空間內(nèi)景
2019年5月16日,“倪軍:一個棘手的個案”在798藝術區(qū)偏鋒新藝術空間拉開帷幕。走進偏鋒,大大小小的畫兒布滿了典型的白色方盒子空間,沒有798藝術區(qū)里充斥的喧囂,取而代之是一股時光的氣息。在這個展覽中,從上世紀70年代一直到21世紀的上個月,一名藝術家用畫筆對時代的記錄都在這里呈現(xiàn)出來。
一進展廳處
何以稱為一個“棘手的個案”?在策展人于渺看來,倪軍長達四十年的繪畫生涯是一個無法被簡單歸類的當代藝術個案。生于1963年的倪軍于1979年考入中央美院附中,是“文革”后第一批入校的學員。畢業(yè)后,倪軍進入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壁畫系學習,師從袁運甫先生。多年的學院訓練給倪軍打下了堅實的寫實繪畫的基礎。1989年,倪軍以一幅抽象作品參加了“中國現(xiàn)代藝術大展”。之后,他遠赴美國羅格斯大學學習,師從Leon Golub等美國重要藝術家。
觀眾觀看一排“切割的魚”
90年代初期,紐約聚集了陳丹青、徐冰、馬可魯和陳逸飛等眾多中國藝術精英,倪軍是這一藝術生態(tài)中最活躍的一員。他在紐約為中國藝術家策劃了多個展覽,還創(chuàng)辦了《中國藝術家國際促進組織導報》,并拍攝了多部以藝術家為主體的影像作品。之后,倪軍在全球各地游走,遍覽西方現(xiàn)當代藝術的同時也強烈地體察到中西方藝術評判體系之間種種的不兼容和不對等關系。2001年回國后,倪軍轉向研究董希文、吳作人、朱屹瞻、湯小銘等中國現(xiàn)代美術家的創(chuàng)作,并且持續(xù)從馬奈、柯羅、庫爾貝等19世紀寫實主義和自然主義繪畫中汲取營養(yǎng),同時也努力內(nèi)化宋代繪畫的精髓。
“切割的魚”系列
于渺將展覽分為4個單元,分別是“自我狀態(tài)”、“碎弱的肉體”、“目光與海”、“未打開的檔案”?!白晕覡顟B(tài)”位于一層展廳中,用藝術家的最新作品引導觀眾進入對藝術家的深入了解。或許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排魚的身體的寫生,具有強烈塊狀觸感的軀體被攔腰截斷,露出橘色或肉色的橫截面,如電影般強烈的明暗,或是單純的如同標本躺在白色畫布上。在世界藝術史上,以魚作為靜物入畫的不少,但專畫“切斷的魚”卻不曾見過。倪軍鐘情于描繪身邊的事物,但所選之物一定具有別樣的含義。在這里,它們代表著人類歷程的殘酷——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
倪軍“自畫像”系列
在一層展廳最深處的“自畫像”系列,看著這些多種姿態(tài)的藝術家似乎是在窺探藝術家的心理,滿足著觀眾的窺視欲。近年來,倪軍慢慢開始畫一些身邊朋友的肖像,他在作畫時與他們交流,并且享受這樣的私密時刻。其實這些被描繪的人物對象也包括了他自己,當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作畫時,他在研究“人”這個客觀對象。如同倫勃朗、梵高等歷史上留下大量自畫像的藝術大師一樣,每一張自畫像在創(chuàng)作過程之中,藝術家都認為像極了自己,但當把它們擺在一起,卻發(fā)現(xiàn)其實卻是不同階段、不同心情、不同想象之中的自己的寫照。
“碎弱的肉體”
來到二層,“碎弱的肉體”是倪軍對身邊可見之物的描繪,花草、瓜果李桃、豬肉、人體……如同宋畫一樣,倪軍在這些身邊最平常的事物之中,畫出了他在生活中思考感悟到的一切。策展人于渺認為,這些日常之物中隱含出藝術家對時間的認知,甚至是傷感,同時每一張畫藝術家都用了不同的筆觸,因此其實是兩個層次的肉體在場。
倪軍在接受媒體采訪中
談到作畫的緣由,倪軍說:“一幅畫的起因常常很怪異,但一屋子畫被生成出來就成了無法用怪異來解釋的事情。正所謂萬事互相效力,我常常因為海腥味兒而畫,海腥味兒會帶給看畫的人各種感覺的鏈接,不知道鏈接到哪里去了,這是畫家的迷思之一?!背錾谔旖虻哪哕?,海洋在生命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倪軍透露自幼從不暈船的他曾在去年打算考海員證去遠洋航行,卻被告知必須在44歲以下,無奈只好放棄,對海洋的熱愛可見一斑。作畫中的這種海腥味兒不僅證明了藝術家希望在畫面中體現(xiàn)的高超技巧,更表達了他作畫的感性的一面。
“海與目光”單元
“海與目光”之中的“目光”是出現(xiàn)在藝術家筆下的友人肖像。法國外交官、漢學家、當代藝術家、民工、好友以及藝術家的母親,策展人有意打破這些人物的階層,在這些肖像之中,藝術家展現(xiàn)了精湛的繪畫技巧,生動的表情呈現(xiàn)出對人物內(nèi)心的深入挖掘,細細品讀,在如同書法的“寫”的筆觸中蘊藏著他的情感、思考。朱乃正先生曾解釋后期很少畫人物畫的原因——今天的人都不入畫,誠然如是。倪軍對身邊人物的描繪,無疑不是對人物形象的浮光掠影,更像是一場心靈的探險。
“海與目光”單元
如同策展人所說:“90年代初期的紐約聚集了眾多中國藝術精英,而倪軍是這一藝術生態(tài)中最活躍的一員”,倪軍的迷人之處不僅在于他是一名優(yōu)秀的藝術家,同時還是一名敏感的時代記錄者。在展覽最后一部分“未打開的檔案”中,呈現(xiàn)了倪軍從少年時代至今珍藏的剪報、手稿、日記、相片、信件等等。墻上有一張小畫,是兩本書,一本紅色封面上用英語寫著“CHINA”,另一本綠色封面上用漢語寫著“美國”。畫的左手展柜展示了倪軍1989年赴美之前的文獻資料,而右手展柜中則是赴美之后的生活、藝術記錄。
倪軍筆下的友人肖像
一本分別用毛體、周體以及藝術家自己字體寫的“美術”、“參考”、“資料”的大本子非常引人注目,這是一本由藝術家母親1936年從公司中帶回的大賬本,里面貼滿了倪軍自幼珍藏的視覺資料,正是這些只有黑白兩色的印刷品引領他最終走上了藝術道路。
策展人于渺正在介紹“美術參考資料”
倪軍在紐約非?;钴S,劉小東、喻紅夫婦,阿城,袁運生,馮小剛,馮良鴻……都出現(xiàn)在他的膠卷之中,這些是倪軍與他們之間日常生活與友誼的記錄,見證著他們的青春。策展人有意識地將這些照片呈現(xiàn)為未全部打開的樣子,在她看來,這是一部尚未完全被打開的珍貴資料,正如她在前言所說:“‘倪軍:一個棘手的個案’既是系列問題的提出,也是研究的開始”。
“未打開的文獻”之1989年赴美之后的文獻資料
于渺認為:“倪軍以其復雜的藝術生涯勾連起中國現(xiàn)當代美術史和全球美術史之間的種種矛盾。倪軍的個人軌跡與中國當代藝術的歷程相平行,卻錯過了其中最重要的歷史轉折;倪軍是多位重要藝術家和策展人的密友,卻幾乎沒有參加過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大展;倪軍向美國最前沿的畫家學習,以此擺脫中國學院教育的落后,之后卻又自覺地重返中國現(xiàn)代美術的歷史深處;倪軍遍覽西方當代藝術,卻依然執(zhí)迷于繪畫這一‘過時’的媒介,并有意識地與當代藝術的潮流保持刻意的距離。種種貌似逆流而行、錯位環(huán)生的自持狀態(tài)使倪軍成為一個棘手卻極具歷史價值的個案。倪軍成長于一個充滿斷裂的20世紀的尾聲。帶有社會主義特色的寫實主義繪畫是學院教育賦予給他的基因,也是中國20世紀美術進程在他身上凝結的歷史遺產(chǎn)。”
倪軍評論集《甜蜜生活》、1991年作于羅格斯大學的版畫與作于央美附中時期的水墨人物(左下角)
除了一名藝術家,倪軍的迷人之處還在于他廣博的興趣,政治、歷史、生物乃至于物理學、天文學等科學領域,他在談話之中旁征博引,縱橫自由。也許正如達·芬奇一樣,繪畫僅是他對宇宙萬物好奇與興趣的一種表達方式。倪軍的繪畫,也是他對歷史、社會、人性觀察與思考的承載。他在西方生活20余年,遍覽當代藝術,最終還是回歸繪畫,回歸他所熱愛的馬奈、庫爾貝、戈雅……他的原因很簡單“這樣畫的很爽”。
“倪軍:一個棘手的個案”展覽現(xiàn)場
在策展人于渺看來,“作為冷戰(zhàn)瓦解后第一批進入全球流動的中國藝術家,倪軍沒有急于拋棄這一不被西方藝術價值體系接納的遺產(chǎn),而是將其作為一種深度自覺的錯位。沿著這一錯位的線索,倪軍有意識地承接并轉化中國近現(xiàn)代繪畫獨特的品質,并內(nèi)化19世紀法國寫實繪畫和宋代繪畫的精髓。倪軍豐厚的創(chuàng)作在本土和全球多重現(xiàn)代性的糾纏之處展開,其復雜性敦促我們通過他的個案去反思僅僅將歐美藝術史作為評判全球當代藝術的單一參照。從這種意義上,倪軍的‘棘手’是一種珍貴并有待被正視的價值?!?/p>
展覽將持續(xù)至6月26日。(文/圖及采訪 許柏成 視頻拍攝/剪輯 馮楠)
“倪軍:一個棘手的個案”展覽現(xiàn)場
“倪軍:一個棘手的個案”展覽現(xiàn)場
“倪軍:一個棘手的個案”展覽現(xiàn)場
“倪軍:一個棘手的個案”展覽現(xiàn)場
倪軍筆下的“早晨的?!?/p>
倪軍 《寒冷的畫室》 2018年
倪軍 《調色板人生》 2018
倪軍 《母親》 2007年
倪軍 《我們是啥?》 2019年
《我們是啥?》(局部)
《我們是啥?》(局部)
藝術家倪軍、策展人于渺及偏鋒新空間團隊探討展覽
藝術家倪軍、策展人于渺探討展覽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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