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2012,僅僅以中國美術館所舉辦的大型個人畫展作為案例,粗略估算,已有近40位“大師”誕生,逞不論其藝術水準究竟如何,僅是各類開幕式的大排場、大制作就足以令人瞠目結(jié)舌。你邀請幾十個部長來剪彩,我就弄幾十個將軍來發(fā)言,你喊幾十個明星參加晚宴,我就找?guī)资畟€模特走T臺,處處透著一股較著勁兒的攀比之風,那場面真是一個比一個氣派,一個比一個壯觀,套用一句時下流行的網(wǎng)絡用語:真是亮瞎了我的眼!
試想連中國美術館這樣一座象征著中國最頂級的國家級藝術殿堂都充斥著鬧劇般的展覽,管中窺豹,足見當下中國的藝術家們是何其的躁動與浮夸。一個展覽的優(yōu)秀與否,和模特、明星、部長、將軍到場的多寡有什么關系?莫非真應了范曾先生的那句成功學:“內(nèi)靠官僚,外靠奸商”?我想更重要的還得以作品的優(yōu)劣來作評價,開幕式場面越是浩大,越是無法遮掩作品內(nèi)容的空虛,沒有開幕式或開幕式門可羅雀的展覽也未見得作品就差,要知道中國自古就不缺于苦難困頓中磨礪成長的藝術大家。
在個體意志與自然造化之間創(chuàng)造靈感,通過作品傳達給觀者引發(fā)共鳴,當是每位藝術家所期許的愿果。但在當下的這個時代,更多與藝術本身無關而與名利有關的貪欲踐踏蹂躪著藝術的尊嚴!藝術的本真不抵黃金的璀璨與權(quán)力的榮耀,在種種不堪中讓位于現(xiàn)實的殘酷,終淪為附庸風雅的媚俗花瓶。
這種本末倒置的惡性攀比來自于商品時代的消費文化,原本追問生命意義的探究轉(zhuǎn)為諂媚于大眾趣味的迎合,這是當代中國藝術家面對現(xiàn)代潮流的精神退讓,亦是一種屈服于主流意識的生存茍且。利用各種媒體及社會公共輿論的扭曲誘導,以營造出“好萊塢大片”式的暴力包裝,來最大限度販賣自己的“藝術”獲取商業(yè)利益,中國民眾的盲從心理向來可怕,眾多可憐而又可悲的投機者雙眼緊盯這些頭頂光環(huán)的“達人”,自以為是地在畫展結(jié)束后高價買入,便心安理得坐待升值,殊不知,“畫家作秀,觀眾買單”才是“達人”們的真正目的!于藝術家而言,好大喜功的攀比習氣,是其走向悲哀的開始,源于對自我藝術的不自信以及意志的虛羸和靈魂的枯孱。
古語有 “人品不高,用墨無法”之說,強調(diào)的便是藝術創(chuàng)作中作品精神及其個體人格之間的統(tǒng)一,個人的修養(yǎng)、品格通過外化必然影響到藝術作品的氣質(zhì)與內(nèi)涵,而藝術家的職責也正在于如何以有限的人生不斷提高個人修為,精進藝術水準。“攀比之風”在古今中外的藝術史中并不乏見,但多以提高藝術水準為前提,藝術家之間進行的雅事,煮酒烹茶、切磋論藝,這種“攀比”發(fā)自藝術家單純的進取心,在求同存異中互相學習共同進步。而上文提及的“攀比”僅僅是炫耀欲的張揚放肆,二者有如云泥之別。中國美術館作為國家頂級藝術殿堂,不可否認其展覽無論是在藝術家和藝術作品的選擇上都會有較為嚴格的把關,展出的作品當然不會是毫無價值之作,但是有價值的藝術不該以這樣的方式來弘揚,扭曲的“攀比”一旦被置于象征主流文化的中國美術館中,必然會造成一系列“蝴蝶效應”,甚至會影響到全國文藝界的“工作重心”。這絕非是危言聳聽,我們曾為學會如何尊重歷史已付出了太多的沉重代價。
所以我們大可不必以“達官貴人”的捧場而虛榮滿足,也無需因無人問津的慘淡而惆悵失落,沒有花籃,沒有領導人,沒有剪彩,沒有宴會,甚至我們可以沒有展覽,重要的是我們還有藝術,真正優(yōu)秀的藝術家往往具備超越時代的前瞻性,所以小眾與孤獨,較之奢華鋪張的大場面,他們更樂意邀三兩圈中老友,或為藝術家,或為評論家,或為愛好者,品一杯香茗,聽一曲古琴,在恬靜而愉悅的氛圍中欣賞或評說作品,沒有奉承迎合,有的只是對藝術永葆虔誠而真摯的執(zhí)著,在庸常而詩意地日常中,簡單生活,簡單創(chuàng)作,更為純粹地忠于內(nèi)心,修繕自我。
藝術的價值始于藝術家對藝術的真誠和熱愛,需要藝術家為其傾注獨立意志與精神,一旦藝術被作為某種工具或噱頭用以獲取功利性目的,其最為吸引人的特質(zhì)——作品的獨立精神便已喪失,隨之而來的便是作品透出的孱弱呻吟以及創(chuàng)作者的人格坍塌,時下中國藝術界扭曲的“攀比之風”正在襲來,還望諸位酌情添衣,以防流感。
假如有一天我們的部長將軍們不再是為這些畫家撐腰壯膽臉上貼金來參加開幕式,而僅僅是以一個自覺的藝術愛好者身份悄悄地、靜靜地觀看藝術品的時候,我想,我們依然會報以響亮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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