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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提速”——用時間和空間做影像的雕塑

時間:2009-10-16 13:27:41 | 來源:藝術中國

時間:2007年7月3日

地點:北京

采訪對象:隋建國

問:能談談您作品的起因嗎?是什么促使您關注環(huán)鐵現(xiàn)象?

隋:這要說我之前的作品。 2006年6月份,我去參觀上海浦東張江開發(fā)區(qū),當時是坐汽車在開發(fā)區(qū)中轉來轉去,轉的過程中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因為所有的開發(fā)區(qū)都很大,馬路很寬,有很多的工廠,一座一座,一旦周末一個人都沒有,變成一座空城。就算不是周末,馬路上也沒有幾個閑人。到各地的這種開發(fā)區(qū)參觀,當?shù)仡I導都會派一輛車帶我們四處轉,四處看。這種看開發(fā)區(qū)的方法,讓我想到要做一個坐在車上觀看開發(fā)區(qū)的藝術品。因為當時是公共藝術展覽,所以我的方案就是專門找一輛公共汽車,讓它在開發(fā)區(qū)里面不停地跑。觀眾上汽車,作為參觀者,藝術化地渡過這個空間。這個作品后來還真實現(xiàn)了。它給我一個概念,做雕塑或是做藝術,其實可以不做一個單獨的物體。因為雕塑的習慣是做一個單獨的物體,觀者觀看的就是這個物體。公共汽車提示了我,如果你注意到一個空間,同時你還注意到你穿過空間的方法和所用的時間,因為你可以坐車,也可以走路……。跟這個空間發(fā)生關系,發(fā)生關系的過程有一個固定的時間,1小時,2小時,或者5分鐘。如果你把握住了這個時間,加以轉換,就等于是把握住了這個空間。正是這一新的體會,使我開始注意尋找在日常生活當中隱藏著的時間與空間。先是有《平行移動50米》,讓人搬寶馬車。再后來就有了與環(huán)鐵相關的《大提速》。兩年來,我的工作室蓋起來后,空間有點不太夠用。我的學生就告訴我在環(huán)鐵有空間,面積多大,多少錢。但是后來天天跑火車,吵死了。我想那正好,可以去看看。去了兩次,第三次就帶了機器去。我有個學生汪東升是專門做紀錄片的。我說你跟我去,不知道能拍到什么,先去看看。到了那里發(fā)現(xiàn),環(huán)鐵有固定的周長――9公里。因為是在做實驗,火車跑起來又有固定的速度。大概是每小時180公里左右,所以大概4分半鐘就跑一圈。 我們在一個藝術家的工作室門口聊天,一會兒火車就來一趟。火車來了大家就停止談話大概30秒,火車過去了大家再繼續(xù)聊。一邊聊一邊在心里猜測火車下一次出現(xiàn)的時機。聊到傍晚,我想,火車每4分半鐘來一次,這當中的空白的等待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就讓小汪把機器架起來,把一盤帶子從頭拍到尾,看火車能過幾次。開機的時候天還亮,等拍過了半小時,天就黑下來了。回來一看,果然挺有意思。你看,畫面非常單調――一堵墻,后面是火車軌道,可是火車不來,你什么也看不到。墻前面有一個走道,也沒有什么人走,就停了幾輛車。每過4分半鐘,火車轟隆隆來了,30秒跑過去。有一輛汽車有警報器,火車一來,警報器就叫,30秒火車過后又恢復平靜。有火車時是30秒的電閃雷鳴,之后接著就是4分半鐘的死寂,4分半鐘的空畫面或者叫做靜物風景似的畫面。然后又是一個循環(huán)。這里面有意思的是,觀者必須等待4分半鐘。4分半就是火車跑一圈——9公里所用的時間。也就是說,這個錄像的畫面背后攜帶著9公里的環(huán)鐵。于是我想,如果在鐵路沿線支上十臺機器,每個機器里的畫面都是4分半鐘火車來一次。把這些畫面連接在一起,那就是每過10多秒,火車就會出現(xiàn)在其中一個畫面中。10個畫面圍成一圈,火車也就在這個圈子里跑起來了。最終我選了13個點。事先把地點、角度,拍攝什么都規(guī)定好。火車早上9點開始跑,一直跑到晚上7點。大家約定好,比如1點準時開機,那么13臺機器對好計秒器,同時開機,拍半個小時,帶子一完機器就撤下來。但是這樣,時間也不齊。有的帶子長點,有的帶子短點,帶子轉的速度也不一定那么勻。我后來是把十幾盤錄像帶掐頭去尾,整體取齊后,時長是31分20秒。它是一個純粹物理的時間記錄。用13臺機器拍,我最終選擇了12個錄像。然后就想找一個圓的展廳來展示這個作品。墻上有12個屏幕,然后火車就在里面跑。火車不來時,每個屏幕就像一個風景,有時候有人有車走過,有時候一個人都沒有。

問:您是怎么選取并確定下13個拍攝的點呢?

隋:13個點按說應該是可以平均分布的。是有一個點很熱鬧,是主要的交通路口,它會不斷放下欄桿來擋路人,在火車來之前一分鐘就要放下來,非常有規(guī)律,人們也形成了每3分鐘就在欄桿前等候的習慣。這時候可以看到,火車對人們的生活是一種制約。還有一個是村子里的點,按說火車跑過來噪音很大,對人們的生活形成干擾,但是大家習慣了,就跟沒有火車一樣。其中一個畫面是電影資料館前的立交橋。電影資料館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所謂北京市的文化名片,那里的立交橋都修好了,是環(huán)鐵地區(qū)最現(xiàn)代化的地方。最有意思的是,后面有一個村子,村里的拖拉機和馬車就從現(xiàn)代化的立交橋下走過。在這個點上拍的錄像最后要結束時,突然來了四輛馬車,拉的是磚,每輛馬車上是夫婦兩個人。最后有兩輛馬車上不去坡,大家就一起推。還有一個鏡頭是垃圾場,大堆的垃圾。這個環(huán)鐵里面原來只有一個村,叫黑橋村,有2000村民,因為處于城鄉(xiāng)交界地方,外來人口都喜歡在這樣的地方租房。所以這個村現(xiàn)在實際住了大約一萬人。這個村子原來都是一個小院一個小院的,現(xiàn)在每個院子都蓋滿了臨時的房子。院子的外面,在路邊也蓋了很多臨時房子、小商品零售店。村子的的垃圾場就不斷地擴大。錄像把環(huán)鐵目前的狀態(tài)記錄下來,記錄了火車奔跑和城鄉(xiāng)交界處的生活現(xiàn)狀。其中有兩個畫面是拍油菜花地。北方是看不到油菜花的,但那個地方有,因為有安徽農(nóng)民過來,專門租了一大片地,種了油菜花。我覺得這些都值得把它記錄下來。另外的點也是很有意思。因為根據(jù)時間可以測算出點與點之間的距離,所以是否平均也就不重要了。我的機器支在每個點上一開機就不能動,誰過來誰過去你都不能管,它就是一個日常的狀態(tài)。可惜一盤錄像帶長度只有半小時,如果有兩小時,那就會更豐富和復雜。

問:這個實驗基地是什么時候建立的?藝術家又是什么時候開始進駐的,他們是什么時候開始關注這個現(xiàn)象?因為火車的聲音實在是很吵,肯定對他們有影響。為什么還是有那么多藝術家去進駐那個地方?

隋:環(huán)鐵屬于鐵道部研究院,是60年代建立起來的,環(huán)鐵的保衛(wèi)部門說,這種環(huán)鐵在中國有總共3個,北京一個,沈陽一個,廣州一個。我在試鏡頭的時候遇到一個老村民,這個看垃圾場的老頭大概有60、70歲的樣子,他說這個環(huán)鐵,只要國家有火車提速,一定有火車先在這里跑,它需要實驗數(shù)據(jù)。1997年是第一次,2006年是第六次。這次的實驗是最快的一次,但是據(jù)說,這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在這里實驗最快的速度是250公里/小時,這也是目前鐵路的最快速度了,再快就必須要有特殊的鐵路。最近在法國出現(xiàn)最快的一條鐵路線是580公里/小時。據(jù)說北京到上海的這條線會達到300多公里每小時,另外北京到廣州可能也是這個速度。250公里是平均速度,它有很快的時候,也有慢下來的時候。環(huán)鐵的藝術家多數(shù)從798搬過來,因為798的房租不斷攀升。環(huán)鐵的村民發(fā)現(xiàn)把房子蓋起來租給藝術家是很快的贏利手段。環(huán)鐵的地除了村子之外,所有的地一方面是歸鐵道部,一方面是歸村里,還有些是軍工單位的倉庫,所以做起這個事情很方便。從2004年2005年開始,藝術家逐漸開始搬過去。進去的時候第6次提速還沒開始,后來從2006年的10月份開始跑火車。

問:環(huán)鐵是每次提速的時候才進行跑火車的實驗,還是每年都有固定的時間用來進行提速實驗呢?我看到去年劉川平拍了一個關于環(huán)鐵的片子的信息,主要反映黑橋村的村民在軌道上集體抗議,這里也反映了村民和火車實驗的矛盾。

隋:其實我沒有就這個事情跟村民交談,我看他們已經(jīng)很習慣環(huán)鐵。我覺得環(huán)鐵應該是國家下達命令,他們就作實驗。現(xiàn)在也許除了鐵道部外,他們還會接一些單,不管是什么部門,需要作實驗,只要給錢,他們就提供實驗數(shù)據(jù)。除了實驗鐵路彎道的弧度,鐵路上下坡的落差,還有火車頭的質量實驗。想要賣給中國火車頭的國家有很多,可能都要把車頭放到環(huán)鐵上跑一跑。

問:為什么國家會選擇鐵路,而不是公路?

隋:當然鐵路是最經(jīng)濟了。據(jù)說下一步中國要提高空運的力量。空中飛機的分層要從6從增加到11層。提速也是一個心理的癥候。我小時候作文經(jīng)常用一個特別的詞匯,叫“時代的列車”。意思是說,時代的列車不斷前進,每個個體都是列車上的一員。大家都希望這個時代的列車跑得更快些。任何人一聽到火車提速了,就會想到這個社會發(fā)展之快。中國50年來的國家建設,先是毛主席,,后是各屆領導,一直是這個心態(tài)。因為這之前,中國太落后了。所有的知識分子或者精英都呼吁,要發(fā)展得更快。普通人也愿意接受這些觀念。


問:環(huán)鐵應該算是國家機密的地方吧?如果算是的話,那么為什么會允許老百姓和藝術家進駐周邊的地區(qū)呢?

隋:據(jù)他們的保衛(wèi)部門說,鐵道部有文件,不準拍照,不準攝像,但是它并沒有禁止的標志。北京的某些地方不允許拍照,例如軍事禁區(qū)、美術場館,一般都有牌子明示。但是環(huán)鐵沒有,那就意味著其實你拍拍也不要緊,但只是不讓你專門拍攝。事先我并不知道情況,我拿著攝像機去拍的時候,沒有人管我。只是在一個主要路口,旁邊就是一個派出所,我拍的時候他們出來干涉說不能拍,我以為只是不讓拍這個路口,我就退遠一點拍,他們也沒有再管我。實際拍攝時,這個路口因為不讓拍,離得太遠又拍不出什么東西來,我們就放棄了。還有一個點,正拍著,恰好有一個警車路過,說這個地方不能拍。我們的攝影師說,我們不是拍什么機密,我們是學生上攝影課做實驗。如果警察責任心強點,繞一圈就會把所有的機器都停下來。后來我派學生去問他們的保衛(wèi)處,有沒有可能開一個正式的介紹信,然后讓我們進行拍攝,或者我們拍了做展覽,是不是跟機密有關系?保衛(wèi)處的人說,文件是有的,不準拍照不準錄像。但是這是中國的方式,你拍了可能也沒有人來管你。但你要我同意你拍,我不能做這個決定。你找我的上級領導,他也不能說你就能拍。就算你找到鐵道部的部長,除非他為你這個事開個會,專門下個文件。但是這不可能,這么龐大的國家機器不會為你一個人而轉動。所以做展覽的時候只能小心一點。其實我后來在網(wǎng)上一查環(huán)鐵的資料,沒想到他們把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登在網(wǎng)上了。環(huán)鐵的弧度、長度、坡度,火車跑起來會怎樣,什么地方做怎樣的實驗,清清楚楚。如果說泄密,它比我這個厲害得多。Google earth 上更是清清楚楚,一覽無余。當天我拍的那個火車頭看起來特別舊,看不出它原來的樣子。用該沒有泄密的危險。

問:這種實驗基地還是跟軍事要地有很大區(qū)別吧?

隋:我覺得它應該算工業(yè)機密或商業(yè)機密。我拿你的車頭做實驗拿他的車頭作實驗,最終決定要購買誰的車頭,這個是商業(yè)機密。至于說工業(yè)機密就是技術機密,我實驗的火車頭能跑多快,我不愿你知道。可是在今天的技術手段下,你在google網(wǎng)上一看,這個火車在這里跑,他們院的網(wǎng)站又告訴我們它的周長是多少,你就在google上數(shù)一下這個火車跑一圈要多長時間,一算就能算出來。我的錄像也就是這樣推算出來的。也就是說,其實沒有什么值得保密的。但是既然有個文件,作為管理者,他就必須遵守。

問:那您有沒有跟他們工作人員聊過,國家為什么選擇這個地方而不是其它地方作為實驗區(qū)域?

隋:關于這方面網(wǎng)上有一個報道,專門談當年提倡建設環(huán)鐵的滕代遠,這個人當過鐵道部部長,就是他一直提倡建立這個實驗基地。報道寫得很詳細。

問:我看到您一直都是實驗一些實體材料創(chuàng)作雕塑作品,以錄像的方式進行創(chuàng)作也是近來的事,你是怎樣考慮材料的轉換的?

隋:一方面是媒介的轉化,一方面是我的興趣擴大了。我在關注一個具體的物體的時候,我還看跟它相關的空間和時間。我覺得自己比以前眼界開闊了些,比以前考慮的因素多了。你看這個骷顱頭,當初SAS的時候做它,我考慮的是死亡的問題。可是當我開始做大的骨頭架子的時候,它已經(jīng)不僅僅是死亡的問題,它還 牽涉到一個巨大空間對于我的能力的挑戰(zhàn)。剛才我有個作品沒有給你們看,就是那個藍色的球。我大概一星期拍它一張照片。每天我都會把這個球沾一下漆,所以它的形狀天天都在變。我后邊放了一個尺子,能看出這個球一星期長多大。 

問:您是如何理解“國家”這個概念的呢?

隋:我是在社會主義最有生命力的50年代出生的人,我們這代人對國家的概念的理解大概是最整齊劃一的。你看五十年代的社會主義國際大家庭,國內也是跟民主黨派合作,政治協(xié)商會議做得最好的時候。再往后就開始出現(xiàn)問題,比如反右、大躍進以及文革等等。這些運動都是在改變我們對于國家的概念,都是毛主席在改造人們思想理念指導下的政治運動。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意味著我所接受的關于國家,關于人生,關于文化的概念大概都是毛主席的概念。 從80年代之后的改革開放、文化啟蒙,每個人都自己重新啟蒙一次,盡量把原來的概念進行清理。也難以把它全部否定。理智上的你想否定它,但你的本能不允許,因為你的生命就在這幾十年里真實存在著,你把它完全否定,其實就是把你自己的生命都否定了。所以我覺得生命本能一定不會讓你全部否定,在你的生命里面它已經(jīng)成為無意識。后來讀書,再啟蒙自己,現(xiàn)在有意識地去批判一些不正確的想法,那都是特別理智的行為,它和已經(jīng)沉淀在身體里面的東西還是不一樣。我小時候受教育時聽的最多的就是“不要被別人卡住脖子”,所有的基礎工業(yè)都要我們國家自己來建設。可是現(xiàn)在進入全球化時代,可能有些工業(yè)我們國家不會自己去發(fā)展,非軍事部門和國民經(jīng)濟的命脈和很可能交給市場。而且,買來車頭,就可以拆開,看看別人怎么做,自己學著做。網(wǎng)上報道過,連車身也有可能進口。其實現(xiàn)在很難分清哪些是自己生產(chǎn),哪些不是自己生產(chǎn)。也許你從德國進口了一條流水線,這個流水線是生產(chǎn)火車車廂的,你說這個車廂是外國產(chǎn)還是算自己生產(chǎn)的?我拍攝這個錄像用的攝像機就是日本產(chǎn)的,全世界都用它。可能科學技術到了一定程度,就不能被代替,別人不能再生產(chǎn)。這里面有意識形態(tài),有民族的自主和獨立,但是還有經(jīng)濟、科學技術的水平等原因。自主的研發(fā)和買、租還是不一樣的。中國現(xiàn)在開始提出要自己制造大飛機,但是中國的飛機發(fā)動機不能自制。中國火車提速反映了經(jīng)濟發(fā)展的需求,或者提高火車速度,或者增加鐵路網(wǎng)絡的密度,因為那么多的貨物要運輸。像這次提速,時速250公里的鐵路線路一開始是十幾條,現(xiàn)在是三十多條。這個全世界都是罕見的,沒有哪個國家有這么多的高速線路。像日本的時速330公里,只有新干線一條線。歐洲之星,橫穿歐洲,但是也只有一條線。美國鐵路沒有這么高的速度,主要的運輸力量是汽車,因為他們的公路非常發(fā)達。所以他們是生產(chǎn)更大的、速度更快的汽車。

如果現(xiàn)在讓我談藝術,我不會談什么東方西方、中國外國,因為我知道,這樣談是一個虛假的問題。我認為一個藝術家,最重要的是完成自己,即便是這樣,我的說話和行為仍然會流露出原來沉淀在我血液里面的東西。包括我拍大提速,它超出了時間和空間的游戲,我確定怎么安置機器,怎么分割畫面的時候,從興趣點一下就能看出,原來對國家,對民生的關心,還是一個非常吸引我的主題。問:這個作品有沒有可能做一些延伸?比如做一些社會性的調查,比如大提速對公眾的影響,對藝術家的影響,對鐵路實驗部門的影響。隋:我覺得從我的能力和我的興趣來看,我不會做調查之類的工作,那不是我所擅長的。但是我的作品會引起別人或者社會的反映。我拍了大提速之后,環(huán)鐵的藝術家在11月份組織了一次展覽,展覽的主題就叫大提速。他們發(fā)現(xiàn)居然有人可以把鐵路提速當做一個事來做。原來他們只是認為環(huán)鐵對他們的生活是干擾,沒有想到它可以成為作品的主題和載體,或者變成作品本身。我愿意這樣來看我的作品,它對我來說,真正核心吸引我的地方是空間和時間的關系問題。因為它一定是誕生在具體的社會和物質環(huán)境之下,它當然會攜帶上很多的社會現(xiàn)實和真實的生活因素。這就要看觀眾對這個有沒有興趣,有沒有感覺。因為很多來看展覽的人,對時間和空間并沒有什么興趣,可能別的東西對他更有吸引力。我正嘗試著去查鐵路史,翻有關鐵路的書,也許將來我會發(fā)現(xiàn)這個鐵路還有其它內容可以變成我作品的一部分。

問:時間對于你來說意味著什么呢?

隋:時間意味著跟空間的關系,意味著和自己生命的關系。最早我理解的雕塑就是一個物體,有時候抽象點有時候具象點,但都是一個物體。后來我的眼界里有了時間,世界就從靜止變成了運動,它多了一個維度,復雜了很多。現(xiàn)在我理解得更真切一些。我的作品容量比以前多了一半,這多出的一半就是時間。因為我覺得時間和空間的分量是平等對半的。問:大提速是一個比較長期的研究項目,到目前為止,它是已經(jīng)完成了還是會繼續(xù)往下做呢?在展示后,會不會還繼續(xù)關注大提速這個命題?隋:其實我已經(jīng)有所延伸。在阿拉里奧展覽的時候,為了讓大家切身感受到火車的速度,我做了一臺機器。這個機器是從中央空調的冷卻塔的電機傳動系統(tǒng)改造而來。我用鋼管做了一個直徑4.3米的十字形的結構,固定在這個電機的軸上。電機一轉動,這個十字結構的周邊的速度就是1分鐘3000轉,1小時180公里,跟錄像里面的火車的速度相等。后來到了5月份,鐵路提速全面達到了250公里每小時。在一個有關物派的展覽上,我就把這個鋼結構的直徑加長,接近6.3-6.4米的樣子,這時候鋼管邊緣的速度就是每小時250公里。我這個作品的命名也就改為《大提速――每小時250公里》,還是讓人用身體去感覺這個速度。在阿拉里奧畫廊展出的時候,因為機器離門口比較近,所以一進門就可以感覺到它轉動的速度和呼嘯的聲響,所有的觀者都不敢靠近。我也還打算繼續(xù)完善這個機器,將來還要給它裝上一些控制元件,使它每轉5分鐘就停2分鐘,2分鐘后再啟動。因為我發(fā)現(xiàn),從靜止到啟動到高速轉動,給人的感覺很特別。

問:這個機器是為了配合錄像的嗎?

隋:先是配合錄像。我后來則是單獨展出這個機器了。它也受展出場地的限制。

問:那個機器是在在測試時間、速度與人的關系嗎?那個大機器前面,您有什么樣的感覺呢?

隋:我覺得那個機器是對你的生理感官的壓迫,甚至對你理性控制力的挑戰(zhàn)。如果僅僅是觀看錄像的話,就只是一個視覺問題,而這個機器的速度就直接地作用于你的感官和你的身體。面對那個機器的時候,作為作者,我每一次都感到緊張。即使是明明知道不會有問題,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緊張,也就是害怕那機器是否會隨時甩出來。這個機器確實給你一種威脅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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