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齡 《竹徑》
文/許柏成
自,意指“自從,出發(fā)”,在我們的實際生活里,往往出發(fā)點決定了它的性質和未來。由吳洪亮策劃的“自”系列展覽就是如此,自·牡丹亭,自·滄浪亭……這些從中國傳統(tǒng)經(jīng)典出發(fā)的展覽,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策展思路,正在以實驗的方式為我們提供更適合東方人審美心理的的展示與觀看方式。
2018年5月18日,“自·滄浪亭”展覽作為第四屆蘇州·金雞湖雙年展的重點活動之一,在金雞湖美術館拉開帷幕。由保羅·安德魯設計的蘇州文化藝術中心坐落在金雞湖旁邊,不曾想在這座具有現(xiàn)代主義審美的龐大建筑之內(nèi),由40多位當代藝術家的作品構成的園林空間悄然而成,成為蘇州前面文脈的當代延續(xù)。
透過開窗,看到谷文達現(xiàn)代書法的《簡字碑》
一進門,在高挑的門廳之內(nèi),王冬齡的“竹徑”,竹影婆娑,書法在竹上若隱若現(xiàn),由竹徑左側穿過,進入董小明和劉建華作品構成的“半畝方塘”,蜿蜒而過,經(jīng)過盧輔圣40余米長的畫卷“知一知二之間”,由小門進入則宋冬作品構成的環(huán)形展廳,“不做白不做,做了也白做,白做還得做”一句話引發(fā)人們對生活的無聊意義的遐想,再穿過一個圓形門,則透過窗戶看到了谷文達的現(xiàn)代書法“簡詞碑”,從中蜿蜒而過,再經(jīng)過王天德具有交互新媒體作品“越過山丘”,則來到了空間的尾聲,陳琦的“時間簡譜-無去來處”,投下奇妙的光,經(jīng)過這片光,就又回到了竹林深處,螢光閃爍,夏蟲長鳴。
整個展覽路線蜿蜒回繞,曲徑通幽。周京新的蘇州園林寫生、美國藝術家秋麥的攝影墨本手卷《嵩山圖》、丘挺的《江山小景》冊頁、武藝的《先賢像傳》、韓國藝術家許達哉的《梅花》、日本藝術家井上有一的書法《花》、林海鐘的《滄浪四季圖卷》、徐累的《互山圖》、田黎明的《高士圖》等,一路上與自然與人文風景不斷相遇,卻又間而有一些來自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的碰撞,正如策展人吳洪亮在邀請文字中說“請您來,慢行、不言、靜觀、遐思”,展覽看閉,一場由充滿現(xiàn)代氣質的傳統(tǒng)審美在內(nèi)心留痕。
陳琦 《時間簡譜-無去來處》
整個展覽空間由捷克藝術家伊瑞·許豁達設計,他吸收了非常多滄浪亭等蘇州園林的空間語言,在展覽中,穿透、借景、光影等都有運用,行進路線成為一個首尾循環(huán)的弧,在其中有蜿蜒、停留、穿插,就如真的園林一般。正如韓國藝術家許達哉說:“這個展覽看完,讓人的內(nèi)心非常安靜。”音樂家朱哲琴看完展覽之后也感同身受:“在我們有限的自我成長過程中,接觸了很多不同的文化和變遷。中國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大家都有一個特別大的期待,就是往里面再去走,就是往自己內(nèi)心再去走。”
藝術中國記者在現(xiàn)場,對策展人吳洪亮進行了專訪:
問:“自”除了自從(即英文from)這個概念,是否還有“自在、自適、自得”這種意思在?
吳洪亮(以下簡稱“吳”):今天我們的論壇叫做“自傳統(tǒng),向未來”,其實中國人對于“從什么地方來”這件事情,它的后面是開放的。我曾經(jīng)給王天德在故宮里策劃一個展覽叫“回”,所謂“回”就是皇城和宮城,我們一直認為北京城是森嚴封閉的圍城,但當你換一個思維,把“回”字立起來,這就是一道通過未來或過去的門。門是開放的,自也是一樣。當問“從哪里來”的時候,已經(jīng)站在一個當下開放的角度上,“復興”等詞語,其實都是關于從哪里來的。中國人說話常說“您”,“你”怎樣,其實很多時候跟“你”都沒關系,而是說明一個態(tài)度。中國人素來對古有一種尊崇的態(tài)度。朱良志先生最近說“什么是高古?”中國人對古的認知,不僅是時間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其實是關于永恒的。
透過窗口,另得一番景致的手法在展覽中很常見
問:為何這次以園林作為靈感的出發(fā)點?
吳:園林是人和空間的關系,但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動靜關系。為什么有那么多的借景、移步換景、曲徑通幽,其實是為了讓心靈得到安放。園林既有冥想功能,也有娛樂功能。在園林里雅集、琴棋書畫、昆曲等動作都是為了安放心靈。“滄浪”這個概念,所謂“清水濯我纓、濁水濯我足”,其實就是“出世”和“入世”。其實做園林的很多人都“不甘”,像蘇舜卿、歐陽修、范仲淹等,在園子里會有很多糾結。很多人認為我會做一個“游園”的展覽,其實不是,在里面含著政治與哲學。很多人會問怎么會挑這件作品?比如宋冬的《不做白不做》,好像很突兀,但我認為一點都不突兀,其實這件作品就來自于他自己的“白做園”上,是有他內(nèi)在的哲學含義和態(tài)度在的。
問:所以在挑選作品的時候,并不是一味地以東方性作為標準的?
吳:有這個因素,但不全是。還包括我為什么挑龐茂琨先生的《再古典》系列作品,他只是畫了作品,我還幫這些作品找了來源,是來自馬遠和倫勃朗,展示在旁邊的影像里。因為滄浪亭的旁邊就是顏文樑紀念館,曾經(jīng)的蘇州美專所在地,是中國現(xiàn)代美術的發(fā)源地之一。這其實就是中西方、全球化,這個“撞”的感覺是有矛盾的,那時為什么要蓋這樣一個建筑?其實這就是二十世紀中國和世界的關系。今天我們強調(diào)全球化,所以我反復引用周有光先生的話“要從世界看國家,不要從國家看世界”,這里包含著對全球視野總體的鳥瞰與觀望。在他者的語境里,進行理性觀望的時候,你才知道一點是什么,而不是從井底去看天上的事情。在此山中的時候,我們是看不清楚的。
透過圓形弧窗,看到康春慧的《水月寄·之六》
問:所以在展覽里,很多作品代表了沖突與矛盾,這個展覽其實是對空間和心理的雙重建構。
吳:是的,還比如譚勛的《彩虹》,用彩鋼做成的石頭,本來想展三塊,但由于場地原因,之展出了一塊。它后面的張帆的《急就章》,看著像滄浪之水,但其實代表了沖突和矛盾。我們這次還請了中國心理學的專家劉正奎來與我們一塊建構這個空間關系的游戲,我覺得是有這樣的考量。每個觀眾帶著手環(huán),走出來之后就會有一張畫,是獨有的心理數(shù)據(jù),這張畫是和陳琦合作的。
問:“自”系列接下來會怎樣?
吳:現(xiàn)在還不知道,有朋友向我建議“桃花塢”。“牡丹亭”是雅的,“滄浪亭”是文人的,但“桃花塢”是工匠,蘇造,這是我感興趣的,同時也關注很久的。
問:從最早2011年您在今日美術館策劃的“觀”展覽,開始就意在改變西方傳統(tǒng)的展示與觀看展覽方式,這種念頭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吳:其實這要感謝北京畫院,因為在這里工作,要陪大家天天看畫。比如齊白石的草蟲,我用手捧起來,和在展柜里看,對我來說真的是兩張畫,很多信息就損失掉了。像手卷、冊頁,中國人就要這樣看。一開始覺得莫名其妙,但后來發(fā)現(xiàn)那么看是有問題的。博物館,是來自西方的舶來品體系,那時候我們就在探討“心與物的距離”,我們改變?nèi)伺c藝術品的距離,使他得到不一樣的感受。其實就是發(fā)現(xiàn)問題和解決問題,展覽就是我解決問題的一種方式。我從小在頤和園長大,那里是圓明園的遺址,從小就看園林,所以對我來說有觸感的,不是思考性的,是有身體性的。
展覽海報
展覽簡介
學術顧問:范迪安
展覽總監(jiān):朱強
策展人:吳洪亮
心理顧問:劉正奎
空間藝術家:ji?í p?íhoda
策展助理:錢若斐、劉晶
主辦單位:蘇州金雞湖美術館
展覽時間:2018年5月19日—2018年8月29日
展覽地點:蘇州金雞湖美術館(蘇州文化藝術中心二樓)
“自·滄浪亭”展覽的藝術家們合影
參展藝術家(以姓名拼音首字母為序):
蔡雅玲、陳琦、戴耘、董小明、董大為、丁浩、杜小同、谷文達、杭春暉、何巖青、季大純、[日]井上有一、康春慧、李昕、林海鐘、劉建華、盧甫圣、盧緩、盧征遠、龐茂琨、彭斯、彭翔飛、錢若斐、[美]秋麥、丘挺、沈烈毅、宋冬、譚勛、田黎明、王冬齡、王天德、王赫、王毅、武藝、徐鋼、[韓]許達哉、徐堅偉、徐累、[捷]伊瑞、于海龍、張帆、張小迪、朱林蕾、周京新
觀眾觀看秋麥《嵩山圖》
觀眾觀看丘挺《江山小景》冊頁
展覽現(xiàn)場
林海鐘《滄浪四季圖卷》
武藝《先賢像傳》
董小明《半畝方塘》
劉建華 《盈》
盧輔圣 《知一知二之間》
觀眾觀看參展藝術家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