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市場
李：您在校慶座談時提到了關于設計產業(yè)和設計市場一方面的想法，我當時很受啟發(fā)，希望您能夠根據某一點做些分類的講解。您說我們未來的設計市場應該如何建立，設計的經紀服務體系和設計的文化價值標準如何構成、設計如何成為影響未來的核心價值？還有包括法律機制、保護和產權等。我希望您能就其中一點做深入的講解。
曾：我們需要重新審視設計和設計產業(yè)的發(fā)展。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消費市場但不是最大的設計消費市場，設計作為產業(yè)的核心價值成為國家戰(zhàn)略的地位還沒有形成，我們也需要改變過去僅把設計認為是產品附加值的這種觀念，設計已經成為中國經濟增長方式轉型的一個核心推動力，也體現出了設計對產業(yè)轉型的核心價值，因為我們在做一個創(chuàng)新型國家，設計是藝術與技術最佳的一種融合，這從1919年包豪斯宣言中格魯皮烏斯校長宣講了設計這樣一個本質意義，也就是說設計是推進科技創(chuàng)新和文化創(chuàng)新的最佳結合點，設計是創(chuàng)新的核心，因為設計它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狹義意義上的設計，而是廣義意義上的大設計，它涵蓋了各個產業(yè)核領域，我們的生活更離不開設計，設計無處不在，衣食住行等各個方面都離不開設計。我們?yōu)槭裁凑f設計是核心的價值呢，我們可以從設計的生活消費體系和消費價值的分析上來判斷，如每個消費者都購買服裝，一件服裝的做工和面料通常意義上僅占消費價格的百分之十左右，我們消費者為剩余的百分之九十花的什么錢、埋的什么單？廠家會說這里有營銷、渠道成本等各種成本都在里面。但是消費者購買的核心價值是服裝的款型、穿著的舒適度和符不符合購買者的身份，這些都是設計帶來的價值，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設計成為消費者購買服裝的核心價值，由此可以推論從我們的衣食住行和農業(yè)到服務產業(yè)各個領域分析我們會發(fā)現設計越來越成為民生和經濟發(fā)展的核心價值，這也意味著如果我們來審視設計成為我們國家的產業(yè)發(fā)展的核心價值，設計產業(yè)在國家發(fā)展的地位和起到的推動力到底應該放到一個什么樣的地位，這需要我們有重新的判斷和思考。
中國設計從業(yè)人員的規(guī)模基數很大，全國有1170多所院校有設計院系和學科，每年畢業(yè)幾十萬人，設計學校源源不斷的為設計輸入新鮮的血液，同時我們也會發(fā)現我們的設計產業(yè)規(guī)模，但沒有把設計的影響和設計的價值轉移到各個產業(yè)里，所以設計帶來的產業(yè)價值提升并不明顯，經濟統(tǒng)計中也沒有把設計看作一個重要的統(tǒng)計內容，所以設計的地位在目前的感念和意識里還不強，所以也導致人們寧可把制作和印刷給你，而不給設計費。設計價值不能加以體現，因為設計是隱藏在產品背后的價值，我們現在就需要把這些隱形的設計價值顯性化，購買的不再是一個玻璃杯，陶瓷杯，不再是一個汽車，房子，而是購買的是一個設計，要想形成這個設計消費市場體系，現在的設計產業(yè)鏈條沒有真正的形成，還有很多的缺環(huán)和短板，設計市場的經紀服務體系缺乏，還不能為設計的轉化應用提供強有力的支撐。如在設計金融服務、設計版權認證、設計法律服務、設計營銷、設計擔保服務、設計貿易服務等都有缺失，使我們有很多優(yōu)秀的創(chuàng)意設計不能夠轉變?yōu)楫a品和商品，好的設計如何轉換為商品，轉變?yōu)楫a品，如何來補缺這些缺環(huán)，這就需要在設計產業(yè)化當中通過設計經紀服務體系完善缺環(huán)，使得這些短板能夠得到提高，整個設計產業(yè)整體水平才能提升，所以北京國際設計周的主要職責不再是推高最高的木片，而是提高最低的短板，所以未來北京國際設計周的目標就是要形成北京設計市場。
圍繞設計市場的形成不是一個有形市場空間就行了，它是有很多服務要素的，設計的市場要素一定要逐步完善，就像服裝市場和菜市場的道理都一樣，都要有人提供各種服務，你要有收銀、有收稅、有打掃衛(wèi)生的，如果沒有這些服務的支撐這個設計市場形成不了。當然僅靠設計界的努力是不夠的，它需要有國家的設計政策的支持，讓設計的市場消費形成，把這些所有環(huán)節(jié)都能夠同步的提升，才能讓設計要素流動起來，才能讓設計轉換為價值，才能夠讓設計變現。設計創(chuàng)意的變現能力現在還不夠，設計往往通過相對單一的交易方式如甲乙雙方簽約方式或招標模式，最后由誰采購設計誰決定設計品質，所以這樣也使得設計發(fā)展也受到了很大制約，如果能夠逐步地形成設計的市場價值，設計的版權交易體系，要讓政府和企業(yè)來采購設計產品和服務。政府現在鼓勵采購社會化服務，也要鼓勵企業(yè)采購設計、交易設計。設計是一個全球化的協(xié)同創(chuàng)新體系，企業(yè)不一定都去自我研發(fā)設計，可以去采購好的設計，如老紅旗是自己設計的，但也去采購法拉第設計事務所的汽車設計，這是一個全球化的設計服務體系，印度的設計服務外包和它的軟件服務外包一樣好，很多人會采購印度的設計，如何讓中國的設計進入國際設計交易市場里，讓中國設計被國際采購，這是我們未來應該去做的。
李：設計產業(yè)化及設計市場是社會的進步，但設計發(fā)展又會引起過度化消費以及空氣污染，昨晚恰好看到一位肺癌患者從確診到離去的微博狀態(tài)記錄，一方面是在恐懼和害怕，更重要的是在反思，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是否與我們的本質背道而馳，我們的一切努力、一切忙碌以及一切引以為豪的事情，是否都是一步步的加速我們的死亡？您之前也說過“如果以過度設計的方式來消耗資源、消耗能源，導致現在的霧霾，罪魁禍首之一也是過度設計。”所以想請教一下您關于設計矛盾的思考？
曾：有一些建筑壽命是百年的，但建筑設計卻是短命的。導致現在看到的，樓還沒有蓋幾年，就被炸了重新蓋。這就反映了現在有些建筑規(guī)劃設計有問題。很多鄉(xiāng)村建筑只學習到了西方的表象，例如弄成羅馬柱，貼上瓷磚，已經失去了中國鄉(xiāng)村原生態(tài)的美。“因地制宜，因材施藝”是中國最好的設計原則被破壞了。所以，中國自古以來的設計智慧沒有真正地被我們現代人所傳承。
我舉一個例子：中國古代景德鎮(zhèn)瓷器的長途運輸包裝，通過海上絲綢之路上要運送瓷器，要經歷風吹雨打，當時人們就在瓷器之間放入草種，讓它們生長，那些植物就會把瓷器緊緊包裹住，這是多么好的生態(tài)包裝啊。也如普洱茶，還有粽子，都是生態(tài)包裝。中國古代的設計智慧在很多方面都有體現。比如說獲得2013北京國際設計周經典設計獎的紅旗渠。很多人都很詫異，說為什么評出了紅旗渠？因為紅旗渠是來自中國自古以來的設計智慧，從都江堰到大運河，從自古修渠建壩吸取的設計經驗。它并沒有什么國際設計大師來設計，但它能讓水在上百公里的長度，九米的落差中均勻地流下去，而且沒有用現代的鋼筋水泥，只是開山炸石，就地取材。就用炸開的山石來做渠壩材料，水泥也是燒制的土水泥。半個世紀了，紅旗渠還在惠及民生。百姓平常的喝水、農田澆灌，都離不開它，它現在還成為了旅游景點。這就是中國的設計智慧，其實我們的民間有很多這樣的設計智慧。過去的工藝美術史，是以工藝美術的裝飾為主導的歷史，其實我們沒有以“器用為美”的設計體系做研究。所以我現在提倡用手工設計來使傳統(tǒng)手工進行現代化轉化，轉型為現代手工設計，就不再是過去的工藝美術體系?，F在的工藝美術體系已經更多地變成為裝飾體系，像景泰藍，牙雕玉雕，越來越脫離民生器用。但現代設計里功能是形成美的一種重要元素。所以我們自古以來的器用為美的傳統(tǒng)沒有得到很好的傳承。這要求我們如何能改變，來把自古以來的，不同地域不同時代的好的民間的設計智慧轉化成當代的設計資源。這樣的話，中國設計就有了自己的本，就不再是一味抄襲。我們當然需要可以學習西方設計的一些方式方法，但是要學貫東西，形成東西文化雜交優(yōu)勢的設計體系，這業(yè)是我們要去推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