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審美趣味,還體現(xiàn)在有關維納斯的題材的選擇和表現(xiàn)上。許多富于人間色彩的愛情故事反復地出現(xiàn)在繪畫作品中,如《維納斯與美少年》、《維納斯與戰(zhàn)神》《維納斯與薩提兒》等。出現(xiàn)在這些作品里的美神,其姿態(tài)更具官能性了。柯列喬的《維納斯與薩提兒》中,維納斯的躺臥姿勢出現(xiàn)了大幅度扭曲的線條,加強了肉體的表現(xiàn)。這里的美神正面向著觀眾而仰臥于地上,右手還擱于頭部,有意使上半身舒張開來。在她的前方,還睡著小愛神丘比特。他們的后面則是正在偷覷的薩提兒。女神的酣睡與薩提兒的欣喜表情形成了一種戲劇性的氣氛。丁托列托的《維納斯、伏爾甘與戰(zhàn)神》更是一出人世間的生活喜劇。伏爾甘就是古希臘神話中的火神赫淮斯托斯,羅馬神話中稱伏爾甘。他是維納斯的丈夫,一個又老又丑而且跛足的男人。一次,維納斯蒙騙他,而去與自己的情人戰(zhàn)神幽會。不料丈夫獲悉了情報,帶著強烈的忌恨揭發(fā)了這幕奸情。畫面中維納斯仰臥于床上,左手舉于頭上,伏爾甘前俯著身軀,伸手掀開披搭在她下體的圍巾,妒火中燒地查看她的身體。這時戰(zhàn)神阿瑞斯,也就是羅馬神話中的瑪斯已經(jīng)躲到了化妝臺下,窺探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而調皮的小愛神則若無其事地躺在嬰兒床上。維納斯豐腴的肌膚,放肆的躺臥姿態(tài)以及無所謂的表情,在又老又丑而且充滿慍色的伏爾甘的對比下顯得優(yōu)美而富于誘惑。這個戲劇性的場面更是明顯地具有官能的刺激。這些作品,自然地使我們想到前面引述的關于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生活習尚,放縱的熱忱溢于言表,在藝術作品中也留下了生動的寫照。這一個個似乎能觸摸到體溫的美麗的裸體女神,其實就是生活在人們身邊的少女少婦。文藝復興早期的那一點點中世紀的神秘和古典世界的規(guī)范,至今蕩然無存了!這種柔媚的肉體,這種放蕩的風姿,以及這些帶有野史性的故事,飽含了威尼斯人對生命的愛及對官能美的歌贊。作品畫的是神,但離宗教的功利性已經(jīng)越來越遠,觀念中的神已經(jīng)越來越淡薄了。與其說是表現(xiàn)主題的精神,毋寧說是作為滿足當時人的生活美夢。人類最早在原始藝術里盡情宣泄的欲望,伴隨著文藝復興的最高精神又坦率地出現(xiàn)了。 提香《維納斯與風琴師》
這種突破封建神性禁錮的新的審美趣味,隨著歐洲北部的宗教改革運動的興起而繼續(xù)往北蔓延。正如丹納在《藝術哲學》中論尼德蘭藝術時所形容的,“像1400年左右的意大利一樣,人擺脫了禁欲主義與教會的統(tǒng)治,懂得關心自然界,享受人生;年深月久的約束松弛了;對于強壯,健康,美和快樂,開始感到興趣。中世紀的精神到處在變質,瓦解。”16世紀中葉,出生于安特衛(wèi)普的畫家巴托羅繆斯?許布蘭赫就是一位精通意大利風格的畫家。他青年時代在羅馬學習,并從1566至1575居留了十年。后來受聘于布拉格的魯?shù)婪蚨缹m廷任畫家,在那里留下了很多以神話、愛情為主題的作品。它們多半屬遵旨而制,所以作品極其優(yōu)美,甚至常常帶有幾分頹廢、色情的傾向。但是,許布蘭赫的創(chuàng)作在荷蘭以及整個歐洲備受歡迎。如維也納美術館藏的《維納斯與美少年》就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在古希臘神話傳說中,美少年阿多尼斯是阿佛洛狄忒的情人,因為遭到另一位愛慕者戰(zhàn)神阿瑞斯的忌恨,著意要使他在狩獵中負傷。幸虧阿佛洛狄忒處處留心保護,所以盡管阿多尼斯經(jīng)歷了許多危險但仍安然無恙。一次美少年與愛神幽會,他起來后并沒有把她叫醒就徑自去打獵了。結果因失去了女神的保護,被野豕咬傷而死。阿佛洛狄忒異常悲痛,去求宙斯,天帝很受感動,最后特準他每年復活六個月,與愛神團聚。于是那些日子大地回春、花繁葉茂,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許布蘭赫把畫面處理成一對熱戀的情侶正在依偎相抱的情景,裸體女神正面而坐,仰靠于身后的美少年懷中嬌嗔地回首而顧,并以右手摟著他的頭部。美少年用手輕撫女神臉部,親呢地將臉湊了過去。人物形象和動作都很具官能美。類似這樣的畫面很普遍,它們充分地反映了北歐當時的現(xiàn)實生活與社會風尚。“地方上空前的繁榮富庶,也使得優(yōu)美如畫的形象表現(xiàn)和刺激感官的娛樂成為風氣;像同時代的英國一樣,暗中正在醞釀新教運動,表面上卻披著文藝復興的奢華外衣。”丹納:《藝術哲學》,第198頁。1520年,查理五世進盎凡爾斯的時候,當時正在法蘭德斯游歷的德國畫家丟勒,看到四百座二層樓的凱旋門,長達13公尺,全用圖畫裝飾,上面還有寓意的活動表現(xiàn)。擔任表演的都是有身份的資產(chǎn)階級的少女,只披一條輕紗。那位老成的德國藝術家禁不住地說,“幾乎是裸體的”,“我難得看到這樣美的女孩子;我看得十分仔細,甚至有點唐突,因為我是畫家。”同上書,第198頁。禁欲苦行的哲學讓位給人生享受的哲學;象征的時代讓位給形象的時代。人的精神不再滿足于經(jīng)院派的空洞的概念,而要求觀賞生動的形體;人的思想、生活的理想與追求也需要借藝術來表達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