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久前,在作家麥家“諜戰(zhàn)三部曲”收官之作《風語》的發(fā)布會上,文學評論家李敬澤、閻晶明、陳曉明以及其他一干好友紛紛到場,為他這部新作“捧場”。在現(xiàn)場,這些大名鼎鼎的評論家毫不吝嗇對《風語》的贊美之詞,但面對如潮的好評麥家卻講了這樣的話:“《風語》是一本垃圾書,除非面世后能夠得到75%的讀者認可,我才會坦然。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氣球,很多人在吹,但遲早有一天會被吹爆。”麥家的清醒很值得稱道,在正視自己位置的同時,麥家的話也反映出了中國文化界對于將被“捧殺”的擔憂與恐懼。其實,批評本應是文化進步的最大推動力,但如今,吹捧卻成為了中國文化界最主流的做法。
吹捧時代的來臨
不久前,孔子75代孫孔健的一本《于丹的天空》直接將于丹推舉為史無前例的孔子哲學的成功傳播者。而王蒙在新書推出的發(fā)布會上,也力邀被其極力推崇的郭敬明前來捧場。在如今這個名人輩出的時代,“吹捧造星”似乎成為了一種風潮
其實,除了文學界,當下的中國在其他領域里近乎瘋狂的吹捧也是隨處可見,如當代油畫的“天價”作品不斷地在拍賣會上表演一種火箭式的價格飛躍,并已經(jīng)到了一種近乎離譜和荒唐的地步。而之所以不斷有一些新買家“上鉤”,是因為近年各種時尚、新聞和藝術媒體不斷在宣傳一種大國崛起背景下的“藝術崛起論”。
2000年以后,中國當代藝術品開始進入國際市場,西方資本的大量進入,對中國藝術家產(chǎn)生了一個很現(xiàn)實的后果,就是金錢開始成為衡量藝術品的標準。而在其中,藝術批評家們對藝術品的價值具有生殺予奪大權,決定著一個甚至一代藝術家的健康成長,于是,一些所謂的評論家們,收個幾千塊錢便把某某的作品吹上了天,而藝術家也因此而賣畫頻頻,搖身一變,由苦難者變成富貴者。這更是將中國當代藝術推上了世界藝術的最高峰。于是,中國當代藝術花了不到3年的時間,將中國的拍賣價格提前做到了“天價”。而在西方,這個過程起碼需要10年的時間。
不僅如此,在其他圈子,“吹捧風潮”也在進行,如在電影宣傳期,章子怡說范冰冰演技出眾,范冰冰說章子怡非常敬業(yè),而后兩人看著臺下吱哇亂叫、相視一笑,“非常完美”。在競技場,奧尼爾說:“如果對這些中鋒進行排名,姚明應該排在第一位,而且他還很年輕,還有進步的空間。”姚明說:“我們之間總是非常強硬地對抗,我總是可以從他身上學到新的東西,他是一位偉大的球員。”在商界,潘石屹說王石具有前瞻性,王石說潘石屹最具戰(zhàn)略眼光……
中國儼然已經(jīng)進入了吹捧的“黃金時代”。
人人都是批評家
吹捧的“黃金時代”造就了無數(shù)的文化名人,這本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致。事實上,捧殺卻永遠比棒殺可怕萬倍。
不久前,作家莫言在其作品研討會上說:“人們在說為什么沒有劃時代的經(jīng)典作品出現(xiàn),我要說,那是因為缺少偉大的批評家。俄羅斯偉大的批評家撥開了俄羅斯文學的迷霧,看到了希望。我們希望中國也有這樣的批評家出現(xiàn),幫我們指明方向,大海航行靠舵手,沒有舵手,我們在大海上瞎亂撞怎么行!希望有偉大的批評家的出現(xiàn),使我們躍上一個大家所認可的新高度。”
莫言的話透視出了當下中國文化評論的“捧殺”現(xiàn)象,大多數(shù)評論家對作家和作品除了贊揚還是贊揚,沒有批評,此種做法可能會推舉出眾多“文學大家”,但作家面對如此鋪天蓋地的“贊揚”,又如何能夠認識并克服創(chuàng)作上的不足,寫出偉大的作品呢?
放眼當今,無論文壇,還是娛樂圈,都是吹捧風勁刮。盡管沒有出什么偉大的作品和偉大的作家,沒有一部電影獲奧斯卡獎,但是“大師”“某某大家”的桂冠滿天飛,哪怕演員演了一個俗里俗氣的小品,也被吹得紅了半邊天。
當然,在過度“捧殺”的另一邊,則是無盡的謾罵,而這也正是評論界走向兩個極端的最明顯信號,如文壇獨特的“余秋雨現(xiàn)象”,便是最突出的代表。余秋雨“革命性”的散文創(chuàng)作使其成為眾矢之的,學界對其人其文大肆評說,褒貶不一的批評充斥整個文壇。起初是贊聲四起,充分肯定其散文的創(chuàng)新意義,后來便是種種指責和非議,甚至是近乎“謾罵式”的非理性批評。
“變質(zhì)”的批評家
真正的批評家是引領時代的思想者,而中國批評家卻集體失語。今天,在中國缺少令藝術家佩服的批評家。
多元的理論體系和思想資源的不斷涌入,導致了批評實踐領域出現(xiàn)了不同的評價標準,使當代文學批評逐漸失去了以往那種對文學現(xiàn)象有影響的評價,失去了與當下文藝思潮、文學創(chuàng)作互相影響的力量。而這也并不僅局限于文學評論,藝術、影視,甚至攝影界的批評家們都已經(jīng)名存實亡。
如在藝術界,就有許多人感覺到當代藝術批評進入了一個螺旋式向下后退的境地。策展人皮力表示:“市場開始繁榮后,我發(fā)現(xiàn)藝術評論要比藝術作品來得晚很多,而且即使是評論家覺得不好的作品,在市場上也可以高價賣出。很顯然,批評家在今天沒有什么權威性,根本不能證明他們的能力。”
對此,批評家黃專認為,是藝術市場的火熱傷害了藝術評論的健全和完整。相對來說,正直、誠實的藝術評論在上世紀80年代比較普遍。“在上世紀80年代,主要的評論家像栗憲庭和高名潞,使用了一種精神而不是權威。”黃專認為,市場改變了評論家和藝術家之間的關系。可是,有一件事是確定的:藝術批評在中國非常有“價值”。“畫廊有錢,他們請評論家給展覽畫冊寫文章,2000字的文章1000美元,然后畫廊付錢在雜志上刊登幾頁,有時候出現(xiàn)在畫冊里的文章會刊登在雜志上。”皮力曾說。
意大利批評家奧里瓦曾說過,批評家應是藝術家陣營里的敵人。不過,奧里瓦的意思并不是說批評家要與藝術家成為真正的仇敵,而是說批評家應保持批評的獨立性。就中國的當代美術批評而言,獨立性幾乎完全喪失。其中的原因很多,金錢則是批評家失語的主要原因。而且,無論是圖書、藝術,還是影視,將金錢摻入其中的批評家已經(jīng)失去了對作品質(zhì)量好壞的最基本裁判,如在文學藝術和圖書出版日漸繁榮的今天,面對越來越多的作家、作品研討會,漫天飛舞的是朋友式批評、贊歌式批評、圈子批評、棍子批評、炒作批評、紅包批評等“偽批評”。有專家認為,這正是商業(yè)文化的支配,已經(jīng)不完全是文學理論、文學批評這種領域內(nèi)部的事情。如今,文學生產(chǎn)的機制在發(fā)生變化,出版社要追求效益,作家要賣出更多的書,于是出現(xiàn)了背后都有“無形的手”在操作。
另外,有專家認為,藝術圈的江湖化,也是一些批評家失語的原因之一。人情和利益的關系使得他們局限于一個個小圈子,為了一己私利說假話、說瞎話、溜須拍馬等。不過已有人看穿了他們的面目,所以這些理論家們才會逐漸失去他們賴以生存的陣地和統(tǒng)治地位,被逐漸地漠視和邊緣化,導致他們最終失語。
一個時代,如果聽不到真實的批評,耳濡目染的是被吹捧、被阿諛、被奉迎的巧言令色,這種環(huán)境之下能培育出真正的作家、藝術家嗎?我們不禁要問:10年乃至數(shù)十年以后,還有幾個人值得尊敬,還有幾部作品值得閱讀?
中國沒有批評家?
“思想在運作中意識到它的行動本身。走向?qū)ο螅耸亲呦蜃陨怼!眴讨巍げ既R的這段話道出了批評行為的內(nèi)在真實。
有專家表示,批評家評述的雖然是別人的作品,但從這個“別人的作品”中發(fā)現(xiàn)的卻是批評家自己。他對作品的評述過程,同時也是他的心靈自由創(chuàng)造的過程,是他的心智和潛能充分發(fā)揮的過程。當然,批評不能離開作品說話,但它也絕不以解釋作品為目的。它帶上了更多的主觀色彩,更多地強調(diào)的是“我”的理解。如莫里斯·威茨說:“批評家在批評時,要會做4件事中的一件或一件以上:他們對藝術作品進行描述,他們要對它進行評價,他們還要對它進行理論概括。有些批評家主要是從事描述性的批評;有些批評家雖然也進行描述,但主要是為了加深他們的闡釋;還有些批評家要同時進行描述、闡釋、評價和理論概括。”也就是說,藝術批評家所做的事情,至關重要的就是面對藝術作品時如何言說,這種言說應起到使作品打開的作用,因為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特別是作為觀看者,評論是在最初的對某個作品的模糊觀感的基礎上,對作品系統(tǒng)的、理性的、更深入的解讀。
“一個批評家要擁有地位。”批評家、新聞記者方振寧說:“他至少需要有基本原則,需要有藝術史的知識和判斷力的潛能,需要有激情——有些人對他們所見的作品永遠無動于衷。然后,你得談論這些作品。有些人看到作品時有很多想法,但他們不會去談論它,和別人交流他的想法,那就不可能成為批評家。批評家必須去議論,即使那么做可能會導致麻煩。”
也許正如《當代作家評論》主編林建法所說:“在中國需要別林斯基、車爾尼雪夫斯基、杜勃羅留波夫那樣的文學批評家,讀者需要閱讀具有強大思想能力、文本解析能力、親切動人——來自批評家生命體驗的文字,這些文字不僅僅為作家和讀者負責,更要為文化價值負責,為歷史負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