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中國美術館 楊子
2012年7月5日,由德國駐華大使館和中國美術館聯(lián)合主辦的“從馬列維奇到康定斯基——歐洲構成主義”展覽在中國美術館開幕。展覽展出82幅繪畫,雕塑,拼貼畫,水彩畫和素描作品,以及58份宣言,藝術家撰寫的書籍,以及早期的展覽畫冊和詩集,這些作品記錄了上世紀先鋒藝術的各個側面。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展覽展出的作品均來自德國私人收藏,許多作品也是第一次面對中國觀眾。中國美術館引進這樣一個展覽,也讓我們有機會直面文本,近距離體會和感悟那份撲面而來的活躍氣息,并重新將視角再次鎖定在青春的、革新的、充滿激情和實驗的歐洲現(xiàn)代主義。
從頭開始——來自立體主義與未來主義的猛擊
立體主義的鐵錘砸碎了空間,未來主義的齒輪扭斷了時間,客觀世界仿佛被極大地壓縮了;相反,人的視覺與觸覺經(jīng)驗又似乎被延伸出無限的可能。與舊時代決裂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如旋風般擴散開來,被知識分子們爭相呼吸著,被肢解的世界,將如何重建與拼貼?
這個問題同樣擺在了20世紀初歐洲前衛(wèi)藝術的面前,即:向著未知世界發(fā)起猛烈攻擊之后(馬里內(nèi)蒂《未來主義宣言》)(1),誰將帶領我們走向前方。激進的俄國藝術家,似乎率先一步找到了某種指向未來新世界的途徑,他們迅速吸收了從塞尚到客觀立體派與未來主義的理論,領悟出了自己的風格與語言,并分裂出若干個由一個共同指導思想的不同流派,其中應該提及的有輻射主義(Rayonism)、至上主義(Suprematism)與構成主義(Constructivism)。
輻射主義是拉里奧諾夫(Mikhail Larionov)與岡察洛娃(Natalia Goncharova)于1912至1913年前后成立的,并在聆聽了一系列馬里內(nèi)蒂在莫斯科的有關未來主義的演講之后,進一步發(fā)展了他們的方向,在《輻射主義者和未來主義者:一份宣言》(Rayonist and Futurist: A Manifesto)中,他們宣稱:“輻射主義繪畫所力圖呈現(xiàn)的是由不同物體的反射交叉光所形成的空間形式,這種形式取決于藝術家的意志?!?2)作為俄羅斯與傳統(tǒng)決裂后的第一個非具象畫派,輻射主義最初源于對真實物體的分析與解構,在綜合了未來主義、立體主義與奧菲主義(Orphism)的視覺經(jīng)驗與繪畫語言后,逐步向著純粹的抽象演進。這種嘗試直接啟發(fā)了馬列維奇(Kasimir Malevich)和他的至上主義。
與立體主義和輻射主義不同的是,馬列維奇的至上主義并不止于從具象的實物基礎中演進而來,而是更加純粹地追溯到一種與形而上相關的非寫實現(xiàn)實主義,被他稱之為“新的圖像現(xiàn)實主義”(3),他在同名論文中談到:“我將我自己轉化為無形,并將自己拖出學院藝術的泥沼,我從具象的束縛中逃脫……生成一種新的現(xiàn)實主義藝術,即非具象的至上主義,一種絕對的創(chuàng)造。”(4)這種“絕對的創(chuàng)造”在馬列維奇的作品中,可以理解為幾何形式的抽象。對于馬列維奇而言,藝術需要的是獨立構建的能力,構建的前提即是排除一切與自然相關聯(lián)的造型,規(guī)避由模仿產(chǎn)生的藝術與自然的隸屬關系,才能純粹地“創(chuàng)造”與自然現(xiàn)實毫無交集的世界,從而達到“純潔的繪畫藝術”——即至上主義。這其中推演得最為極致的當屬他1915年在彼得格勒“最后的未來主義展覽0.10”(The Last Futurism Exhibition 0.10)上展出的《黑色方塊》(Black Square),在藝術完全拋棄了現(xiàn)實對象外殼的那一刻,便孕育出繪畫可獨立創(chuàng)造世界的新證據(jù)。
與馬列維奇的至上主義理念相對應的是俄國構成主義。什么是構成主義,事實上很難界定,跟至上主義一樣,構成主義要做的也是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現(xiàn)實,一個比任何對自然的模仿都更加絕對的形式;但與至上主義不同的是,構成主義將研究領域擴展到三維空間。真正賦予構成主義生命的是塔特林(Vladimir Y-Tatlin)。1913年,塔特林來到巴黎并拜訪了畢加索的工作室。畢加索以鐵皮、木板、紙片等實物材料所創(chuàng)作的拼貼作品,給他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氐侥箍坪?,他開始沿著這條線索探索自己的東西,創(chuàng)作了一批他稱作“繪畫浮雕”或“反浮雕”(Counter Relief)的作品。塔特林的空間試驗走得很遠,他將至上主義圖形轉化為真實的三維立體,強調(diào)空間中的真實體積,既對至上主義者表達了敬意、又向其提出了挑戰(zhàn);他用空間關系來構成空間關系,用空間來解決空間問題,創(chuàng)造了純粹的、獨立的、自由的三維抽象雕塑。在其后,構成主義也分裂為兩股勢力:一個是以塔特林為代表的“生產(chǎn)藝術”,主張藝術為革命服務,最具代表性的是他的第三世界紀念碑(Project of the Monument to the Third International);另一個是加博(Naum Gabo)和佩夫斯納(Antoine Pevsner)繼續(xù)堅持的,維護藝術家的獨立性和藝術創(chuàng)造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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