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聯(lián)想
白色與電影的結(jié)合,可以作無數(shù)種聯(lián)想,除了我們熟悉的白描寫實主義風格,白的意境,可以滲透到電影最小單位的元素之中。是一種特定象征,還是一種色彩符號?或是一種情感屬性、一種敘事風格?甚至一種拍攝手法?答曰:皆可。
白描寫實主義,是每個時代都具有的藝術(shù)風格,因為真實,這會讓觀眾感到親切。可是導演們最高明的手段就是,用這樣一種簡單的白描手法(包括敘事和拍攝手法),去表現(xiàn)一個更為艱難晦澀的主題。不需要過多地修飾情節(jié),也不需要刻意的設(shè)計敘事,卻能夠以一種穿透性的力量表達主旨。呈現(xiàn)出的內(nèi)容往往比看到現(xiàn)實更能打動人,有時令人不愿承認,甚至殘酷到無法接受。法國寫實主義大師讓·雷諾阿曾這樣形容他的詩意電影《托尼》(Toni),“自以為拍的是取自現(xiàn)實生活的悲慘遭遇,實際上卻是在幾乎不由自主地描述一則令人心碎的、充滿詩情畫意的愛情故事。”這種浪漫情懷所營造出來的氣氛和由此產(chǎn)生的人物在最后終被現(xiàn)實所摧毀,展現(xiàn)出白描式的寫實。在他的影片中,演員不是在表演,而是在生活。導演用真實自然的表現(xiàn)方式來詮釋人物細膩而又帶有著法蘭西式浪漫的情感悲劇,使得這部影片以詩一般的寓言形式反映出那個年代人們的排外情緒而又毫不感傷。這也是讓·雷諾阿詩意現(xiàn)實主義的表現(xiàn)。
白描的藝術(shù)魅力就在于真實和改編的真實。真實,就足以打動觀眾,而略加技巧,就能夠征服觀眾。所以這種風格就成為歷代導演永不排斥的題材,具有相對恒久的生命力。但要將其發(fā)揮到淋漓盡致,則非常不易,尤其在當今,電影技術(shù)手段極端發(fā)達,各種藝術(shù)思維的交融使得一部影片往往很難定義具體的歸屬,通常具有多重性格色彩。歐洲是電影最早的誕生處,當盧米·埃爾兄弟創(chuàng)造這一后來風靡全球的文化產(chǎn)物時,也許并沒有預(yù)計到這會成為大洋彼岸的代名詞。當今這個社會的歐洲電影一樣擺脫不了文化習慣和藝術(shù)氣氛,以及永久表達的寫實和人文理念,它始終是一位智者,不斷思考并保持沉靜,冷眼面對著那一邊的燈紅酒綠,心如止水。
這又聯(lián)想到一個問題,電影的色彩歸屬,或者說,一種色彩情調(diào)。我們還是說白。
白是天國的顏色,很純凈,容易讓人向往。
但它也有種冒險的成分,隱藏著一種將人逼向虛無的力量。
就像人們都會害怕黑夜中耀眼的發(fā)光體,因為那閃爍不定的力量可能是祭奠的信號。從上世紀末至今,亞洲電影蔓延出的小資和另類情調(diào),用白色來比喻最為貼切。
《情書》,是純白電影的始作俑者。
死亡,天堂的來信,隨風輕舞的白色窗簾,遠山覆蓋的雪,兩個女孩的對早逝戀人的懷念,淡淡的憂傷在《追憶似水年華》白色的紙頁間飄蕩,初戀的情緒,在寒冷的雪中一次次飛舞,再凝結(jié)……
巖井俊二對白色的迷戀不可自拔,他的《煙花》、《四月物語》不約而同的泛著銀白色的光澤,東方細膩憂傷的小資情調(diào)勾引著人們心底最初的執(zhí)著,那些人,那些事如煙花般逝去,永不復(fù)初。
不知道日本社會近年來盛行的自殺情緒,是不是跟他們對白色的崇拜有關(guān),還記得《玩偶》的最后一幕么?黑夜籠罩下,兩個孤獨的靈魂在茫茫白雪中前行,細如游絲的感情紅線,不知道牽系的是希望,還是絕望……愛情就這么艱難么?不然怎會呈現(xiàn)那樣茫然的白?導演的底牌,殘酷的漂亮。
白色櫻花的盛開就是最好的禮贊,越純潔美麗的事物,就越容易凋零,日本視覺藝術(shù)一向善于用這種夢幻的色調(diào)掩蓋社會的黑暗殘酷,看看京都的藝妓那張慘白的面龐,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壓抑。就像這個民族的文化,白的深厚,卻不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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