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她發(fā)瘋似的拉開所有的電燈,讓所有的房間充滿光明。無意間,她看到了那張琵琶,用手一抹,上面積滿了灰塵。她拿起了一塊抹布,把它擦拭干凈,坐到床邊,輕輕地撥彈起來。 “咚咚!”虛掩的門上響起了敲門聲,她撥彈的手停住了,忙去拉開門,站在門口的是洪野先生。他那突出的顴骨上染上了紅潤,本來容易向下拉的嘴角不自覺地向兩耳方向彎去,一看就知道他很高興。玉良請他進屋,他樂呵呵地走了進去,剛落座就說:“潘夫人,沒有想到你還會彈琵琶,它的聲音提醒我要來跟你說幾句話。”他接過玉良遞過來的一杯茶,抿了一口繼續(xù)說:“你今天考得不錯,監(jiān)考老師都很稱贊你那張素描,看來進我們學校沒什么問題。” 為了控制自己的過分興奮,玉良起身給洪先生對茶,她拎茶壺的手激動得微微發(fā)抖。洪先生對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叫她坐下,不無感慨地嘆了口氣說:“我們就要結束教學關系了,你將從王先生學畫。不過,有句話我要直率地告訴你,以你的基礎,能學到這個水平,已很不簡單了。要再往前進一步,就不那么容易了。美與苦是一對孿生兄弟,每向前走一步,都要付出艱苦的勞動。” 玉良的心里燃燒著一把火,她篤誠地感激老師的教誨,又激動又尊敬地對老師莊嚴地說:“既已選擇了這條路,我就要沿著它走下去。” 洪野先生站起來,收斂了笑容,認真地說:“這可不是一句話喲!”他走了。 室內只留下玉良一人的時候,她突然從興奮的頂峰滑落下來,一種不安懾制著她,美專是不是只憑成績錄取呢?她不幸的過去會不會給她帶來不測風云呢? 她在痛苦中等待著。 一周后,學校發(fā)榜了,校園門口,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玉良也擠在人群里。她在那行行名單上尋找,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到左,從上看到下,又重復一個個名字看下去,都沒有發(fā)現自己的名字。她疑惑起自己的眼睛了,揉了揉又找,還是沒有。最后的一線希望破滅了,如同一盆涼水兜頭劈臉地澆了下來。她已敏感到不錄取她的原因,不是別的,而是她跳到長江里也洗不清的出身。想到這,她臉色蒼白,像掉了魂一樣,踉踉蹌蹌夾在人群中往回走。走到乍浦路橋上,碰到了洪野先生。洪先生見狀,以為她病了,就要送她上醫(yī)院。她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病。 “那,怎么了?”洪先生急切地問。 “榜上沒有我的名。”她有氣無力地回答著。 “不會的,是你看漏了。回去,我們一道找。” 玉良搖了搖頭,就撇下洪先生,徑直朝自家方向走去。 她走了好遠,洪先生還木然地站在橋上,目送著玉良消逝在人群里。他不相信這是真的。前幾天試卷評選中,她的分數名列前茅,怎么會發(fā)榜又沒有她呢?肯定是她看漏了。他想到這里,就大步向學校走去。走到校園門口,他仔細地在榜上找了會兒,證實了玉良的話是真的,他就向教務處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