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務(wù)處的先生們直率地告訴洪先生說:“我們的模特兒糾紛還未平息,再取了她這種出身的學(xué)生,不正好給衛(wèi)道士們找到口實嗎!” 這種回答,使洪先生像頭被激怒了的獅子咆哮起來:“這是誰的決定?” “我們!” “你們可知道,這不僅是扼殺了人才,還會出人命哪!”洪先生一邊說,一邊又像陣風(fēng)似的沖進了校長辦公室。 不一會兒,劉海粟校長執(zhí)著一枝飽蘸了墨汁的大毛筆,跟在洪野先生的后面往校園門口走去。來到榜文前,豎起筆,就在第一名的右邊空隙處寫上了“潘玉良”三個字,寫罷,跟隨洪先生向乍浦路橋上走去。黃山松煙散發(fā)的芳香,久久留在校園門口的空氣中。 玉良走到自家門口,仿佛完全失去了知覺,以至在開門鎖時,半天都對不上鑰匙。洪師母同她打招呼,她也像沒有聽見,就一頭撞進門去,插上閂,倚門長嘆一聲,完全癱軟下來,滑坐在地板上。 洪師母發(fā)現(xiàn)玉良神態(tài)異常,感到了驚異,驀地,她預(yù)感到發(fā)生了什么不測之事。她一面用力敲著玉良的門,一面呼喚著玉良的名字,里面也無反應(yīng)。她更加愕然了,只得屏息站在玉良窗外傾聽房里的動靜。 洪師母屏息傾聽良久,也沒有聽到聲音;她又自己安慰自己,沒有響動,大概不會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吧,可能她累了,想安靜地歇一會兒。她剛剛準(zhǔn)備離開玉良的窗口,卻突然從窗縫間滲出了一縷哀怨的氣息。這種懾人魂魄的悲嘆,牽動著她的心。她的心不由得陣陣顫抖,攪動了記憶長河的泡沫沉渣。 …… 正當(dāng)洪師母天南地北地想著的時候,玉良的門“吱”的一聲開了。只見她穿了件她最喜愛的紫紅貢緞旗袍,咖啡色高跟皮鞋,長長的頭發(fā)用根紫黑色綢帶高高束起,目不斜視,風(fēng)也似的飄了出去。洪師母這下子更緊張了。自從她們成為近鄰后,她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玉良這樣打扮,天哪!這是怎么回事?洪師母嚇住了,她叫來十二歲的兒子,派他跟在玉良的后面,看著她往哪里去,她自己則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在走廊上跑來跑去,不知該怎么辦。 驀地,她的目光落在急急走來的丈夫和劉海粟校長身上,她就向他們迎了上去。 “玉良呢?在家嗎?”洪先生迎頭就問。 “出了什么事呀?她剛出去,看她神態(tài)很反常,我叫阿新跟去了!”洪夫人急急地回答著,又突然意識到?jīng)]有招呼劉校長有些失禮,忙笑著說:“劉校長,您是稀客,請屋里坐吧!” 這時阿新一面往回跑一面喊叫著:“媽媽!媽媽!潘阿姨在河邊站著呢!” 劉校長沒有來得及回答洪夫人的話,就在阿新的帶引下向蘇州河邊飛步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