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振華
歐洲有眾多歷史文化名城,無一例外,這些城市都有古典的紀念性雕塑:國王、貴族、將軍、英雄、文化名人……他們有的騎著高頭大馬,劍指蒼穹;有的站在高高的基座上,凝眉沉思,盡管形態(tài)各異,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用雕塑講故事。
很難想象,如果沒有這些雕塑,這個城市該會怎樣?一旦沒有了這些石頭和金屬的故事,沒有它們來保存記憶、標識不同的城市空間……這個城市一定會乏味很多吧!反過來說,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城市,這些雕塑又何以可能呢?因為城市,才有雕塑。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古典建筑、廣場、園林,這城堡、街道,雕塑也沒有身在其中的理由。城市和雕塑在二者的相互選擇中,搭配適宜、渾然一體,所以才有如此魅力。
但這類古典雕塑一旦看多了,也會覺得單調(diào)、乏味,大同小異。前不久,筆者到歐洲考察古典雕塑,然而印象最深的,反而是那些非正統(tǒng)的作品。例如,在布拉格國家博物館大樓前,靠近馬路的那片淡紅色石塊鋪裝的地面上,有兩個小小的圓丘稍稍隆起,中間躺著一個不到1米長的鑄銅十字架,上面不知是誰放上去了一朵黃花。原來,1968年“布拉格之春”的時候,為抗議蘇軍入侵,有兩位大學生自焚于此。如果它也算紀念雕塑,它與周邊高大的古典建筑、廣場上高達10多米的某國王的騎馬像相比,是那么微小、平實、樸素,然而潛沉于大地的表達方式,具有一種巨大的震撼力量。它也在講故事,但是它的敘述方式顛覆了傳統(tǒng),它讓英雄不再高居于基座,而是融入腳下的土地。
如果說,古典雕塑對應的是20世紀以前的城市。而今,西方的城市、建筑、人文精神都發(fā)生了嬗變,西方雕塑也發(fā)生了很大變革,其中最突出的表現(xiàn)就是,西方人開始用公共藝術替代用人物講故事的城市雕塑,其觀念和形態(tài)與過去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西方雕塑的文化效應是整體性的,它和西方的人文歷史、宗教傳統(tǒng)、城市空間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它和西方的文學、音樂、戲劇等等都有精神上的呼應。單單把雕塑拎出來,就雕塑看雕塑,無論怎樣學習、模仿,并不能收到好的效果。以前,我們學習西方雕塑的最大誤區(qū),恐怕就在這里——只見到了樹木,沒有看見森林。
正是有了整體性的眼光,當我們把西方古典雕塑與西方整體文化和整體城市環(huán)境聯(lián)系起來的時候,在贊美、欣賞之余,我們還發(fā)現(xiàn),它們也有問題。
再如,在維也納,有一位叫洪德瓦瑟的藝術家,他用非常個人化的綠色生態(tài)的方式,以塑造、拼接、涂畫、借用的手法,對社區(qū)、街道、建筑進行整體性的改造,他的作品五顏六色、形態(tài)豐富,具有一種新的綜合性,所以不妨看做是對既往建筑史和藝術史的全面顛覆。當然,在他的作品中,是沒有古典雕塑的。
那些古典雕塑好不好,當然好!然而,“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對中國的觀賞者來說,一味感嘆它的好是沒有用的。面對中國的城市,創(chuàng)造中國的雕塑,才是我們感嘆之余真正要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