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人》
傳統(tǒng)民間藝術是中國現(xiàn)當代藝術的原本與根脈
廣州日報：您學習民間美術出身，最早以“小紅人”蜚聲海內外，而近十年又執(zhí)掌中央美術學院的實驗藝術系。我們非常好奇，您是怎么實現(xiàn)從“最土”到“最洋”的過渡的？在您看來，“實驗藝術”和“傳統(tǒng)”是什么關系？
呂勝中：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和“最洋”沾邊兒，中國是一個幾千年的農業(yè)國，新文化運動以后，中國人試圖擺脫古老的生產方式與文化結構走向現(xiàn)代文明，于是“洋氣”開始成為一種普遍的、長久的審美向往。我出身于農民家庭、從小生活在農村，于今成了大學的老師，還做實驗藝術的創(chuàng)作與教學，真的算是一個鄉(xiāng)土孩子登上大雅之堂了。不過，我們可以這樣說，百余年間，幾乎所有的中國人都是從莊稼地里努力著走出來的農民。
我在上世紀80年代開始涉足中國民間美術，其實是被動的。我并不愿意自己“土”，也并不喜歡那些“土”的東西，但當我深入了解并從中有更多的獲知之后，便覺得那些浮在表面的五顏六色與奇異造型并不重要，我從中看到了藝術的原本與文化的根脈，這應該是“文化”與“藝術”永遠不可或缺的東西，什么時候失去了，就會像丟了魂。我對現(xiàn)當代藝術的理解，更多是得益于對傳統(tǒng)民間藝術的通透，這種比傳統(tǒng)主流藝術更具有“原始性”的文化場域，與現(xiàn)當代藝術中所倡導的很多關鍵詞有著驚人的一致性，讓我深切感覺到文化藝術的原本與根脈連接著今天與未來的必然性。求新與變化是必然的，但有句老話說“萬變不離其宗”，所以，我不認為“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會發(fā)生徹底的決裂。
當然，身在文化的某一段落中行走的人們，往往需要卸掉身上背負的沉重行裝，其中也許就有“傳統(tǒng)”。在繼續(xù)前行的路上迷失或乏力的時候，也許偶然發(fā)現(xiàn)前人遺落的“傳統(tǒng)包袱”，從中獲得方向或力量導引，我們誰能拒絕呢？
廣州日報：現(xiàn)在很多實驗藝術作品似乎分不出是中國藝術家還是西方藝術家做出來的，感覺雷同。這算不算一種缺失？
呂勝中：中國藝術家當中有很多“打中國牌”的，大都是在積極地嘗試本土語言現(xiàn)代表述的可能性。有的藝術家做得很好，也有的趨于形式，但這是一種很值得關注的態(tài)勢。
愿意一味追隨與仿照西方藝術方法和形式語言的藝術家大概并不多，但真正離開這個跑道卻很難。就像餐桌上的啤酒，當年的中國人本不喜歡這個味道，大概是為了表明某種“現(xiàn)代性”與“開放”的襟懷而強咽下的一杯苦水，持續(xù)三十余年的改腸換肚卻已經(jīng)適應了。不喝的話，一時誰會知道，該拿什么來應酬盛宴上的賓客呢？
廣州日報：作為中國文化重要基礎和最高成就的水墨，還有多少被破舊立新、“被實驗”的空間？
呂勝中：我大約知道這些年中國畫家們所做的多種探索，對此我心懷矛盾與糾結：中國畫已經(jīng)在很多場合被謂之曰“國粹”，我卻不知道是該承襲和保護傳統(tǒng)文人原有的那種情懷的筆墨產物，還是只管“注入新的活力”去做出與時俱進的藝術作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