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展”之思　輝煌與挑戰(zhàn)共存

以“國展”為代表的當代中國書法展覽挾波瀾壯闊之勢推動當代書法的發(fā)展，盡管人們可以列舉出當代中國書法諸多領域的輝煌成果，但“國展”的影響力和受追捧程度卻是他者無法企及的。近30年的“書法熱”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以“國展”為風向標的，“國展”的潮起潮落直接牽動著書壇的風云變幻。無疑，“國展”的成功舉辦和綿延不斷自然與廣大書法人的熱情參與、傾力支持分不開，同時也得益于“國展”在審美導向上的正確把握：一、對傳統(tǒng)、經典的尊重；二、對創(chuàng)造、個性的尊重。前者是書法的立身之本，尊重傳統(tǒng)和經典，就是尊重書法藝術本身；后者是書法發(fā)展的動力，尊重創(chuàng)造和個性就是對藝術發(fā)展規(guī)律的尊重。值得總結的是，“國展”在對上述問題的把握上沒有孤立、片面地理解，而是持辯證的態(tài)度，體現了“國展”寬容而深刻的審美追求。正因此，人們在“國展”中看到多種風格、多種流派、多種形式等既相互激蕩又和諧共存的局面。

然而，在輝煌的另一面，“國展”和當代書法一樣面臨著嚴峻的挑戰(zhàn)。

其一，上世紀初以來，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掀起和中西文化的激烈碰撞對千百年來處在相對封閉穩(wěn)定狀態(tài)的傳統(tǒng)書法產生致命的沖擊，毛筆的實用功能逐漸喪失。至上世紀后半葉，電腦時代的到來更使書法完全變?yōu)橐环N純粹的藝術。

其二，上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國門的打開，對外交流劇增，日本的現代派書法、歐美的現代藝術與思潮的不斷涌入對中國本土的傳統(tǒng)書法產生強烈影響。書法的視覺化、美術化傾向日益加劇，甚至出現在創(chuàng)作中脫離文字內容、淡化“書寫性”的現象。

其三，隨著書法學科化、專業(yè)化建設的推動，當代高等書法教育由此發(fā)生一個明顯的轉變：從修養(yǎng)的學問立場走向專業(yè)立場，其直接結果就是當代高等教育過多地將書法視作一個純技術層面，如較多地關注書法藝術的筆法、形態(tài)、構成，而對與傳統(tǒng)書法息息相關的精神內涵較少關注。

其四，當代書法創(chuàng)作進入到以展覽為中心的時代后，“展廳效應”成為創(chuàng)作者朝思暮想的尤物，而“國展”富有誘惑力的競爭平臺更使成千上萬的書法人樂此不疲。在這種近乎狂熱的追逐中，創(chuàng)作者最關心的是自己的作品能否入展、獲獎，一夜成名。于是，“展廳效應”的負面影響凸現出來，“形式至上”的標榜，“制作”傾向的加劇乃至“丑書”的風行，無不顯露出當代展覽文化所導致的偏激、浮躁、功利的心態(tài)。許多人稱書法的“國展”就像奧運會，各?。ㄊ校榱私鹋坪团琶?，各顯神通。于是乎，我們在各種專業(yè)媒體上看到了連篇累牘有關“國展”沖刺班、強化班、培訓班的信息；在“國展”開幕式現場可看到萬人趕集、摩肩接踵的驚人一幕；在布置得密密匝匝的展廳里看到了五顏六色、七拼八湊的當代書法新時尚，甚至看到了東倒西歪、支離變形又近乎如出一轍的風氣……關于展覽之弊端，近有論者一針見血地指出：當代書法展覽已泛濫成災，以書法的名義踐踏書法。

毫無疑問，當代中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伴隨著社會生活的變革，書法藝術也發(fā)生著深刻的變化。一方面，以“國展”為中心的全國性書法活動把書法從書齋推向社會，從個體推向集群，展覽已成為書法聯(lián)系廣大書法愛好者最主要、最直接的形式，原本的藝術個體行為或沙龍式雅集活動轉變?yōu)樗囆g公眾行為，“展廳效應”已直接導致書法審美觀、價值觀的轉變。另一方面，經過近20年“書法熱”的洗禮，當代書法逐漸走向成熟，藝術自身的發(fā)展規(guī)律也要求書法積極應對，與時俱變。當代書法藝術的進一步發(fā)展和提升必須尊重藝術規(guī)律，以人為本，把作為書法創(chuàng)造主體的書法家和作為群體的各級書法協(xié)會、各類書法社團的創(chuàng)造力最大限度地解放出來。當代書法創(chuàng)作及活動的組織理應有更開闊的視野與思路，有更高遠的目標與追求，有更切實可行的措施與載體。強調個性化、多樣化、學術化、精品化就成了當代書法創(chuàng)作與活動的必然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