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開朗琪羅《晨》
除了“救世主”大衛(wèi)、耶穌等人物之外,米開朗琪羅還創(chuàng)造了大批富于寓意的裸體形象。他們雄健壯實,比例略帶夸張,甚至還把這種男性造型用于女性人物。這是米開朗琪羅的裸體形象創(chuàng)作的一個鮮明特色。如《被縛的奴隸》、《垂死的奴隸》、《胡子的奴隸》和《蘇醒的奴隸》等一系列奴隸的形象。前兩尊是青年像,后兩尊是老人像。《被縛的奴隸》身體強烈地扭曲,力圖掙脫捆綁的繩索,身上的肌肉由于用力而緊張隆起。《垂死的奴隸》胸部也有繩索束縛,但不如前者有強烈的動作和緊張的肌肉。他仰著頭,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擱在腦后,似乎奄奄一息,但又像在閉目養(yǎng)神,所以也有人把他干脆稱之為“入睡的奴隸”。《胡子的奴隸》彎著腰,一手放在頭頂上,一手抓住滑至腿上的腰帶,好像肩上頂著沉重的壓力。而《蘇醒的奴隸》雖然未完成,但看得出是一個剛剛蘇醒的人在伸懶腰的姿勢。這些奴隸的形象究竟各自有否具體寓意,后人難以推測。不過,即便如此,人們從那些在束縛中痛苦掙扎的肉體中至少看到了一個個壓抑的悲憤的心靈。在此類人物雕刻中更具悲壯氣氛,因而也更有代表性的作品是美弟奇墓上的《晝》、《夜》、《晨》、《暮》。人物以半躺的姿態(tài),安置在弧形的棺蓋上。這是一種幾近懸空的放置,帶著隨時都有可能滑落的強烈不安感。作者想以此形象寓意時間的流逝。在這組群像中,流露出明顯的憂郁、哀傷與憤懣。雖然沒有上述奴隸身上的繩索與重荷,但是,在那蜷曲彎轉(zhuǎn)的身軀中也同樣包藏著一股即將暴發(fā)的力量。《晝》和《暮》是男性老人的形象,他們都交叉著腿,以肘部支撐著身子。前者猛然回首,雙眼在警覺地尋索,整個肩背有如拉滿的弓一樣緊繃著;后者低頭沉思,似有滿腔的抑郁與憤疾無處發(fā)泄。《晨》與《夜》是女性形象,也是以肘支撐著身子。前者一手輕輕放在肩部,臉上一副哀傷的神色。而后者則以肘支著頭部,似乎還在沉睡。這里特別值得提出的,是米開朗琪羅把男性的力量注入了女性的身上。《晨》與《夜》是女性,然而從人體有意拉長的比例和粗壯結(jié)實的筋肉中,已經(jīng)體會不出常在其他裸體女性身上所出現(xiàn)的肉感了。這里與其說是對女性肉體的表現(xiàn),不如說是借女性的軀體來謳歌一種精神——在這淡淡晨晞、茫茫夜幕中,蘊蓄著一股猶如山岳海濤般的壯闊氣勢,它激發(fā)著人們的心潮,但又阻止著人們的親近,誰也不敢去驚擾這傲然自足的宇宙!據(jù)說米開朗琪羅平生只雕刻了這樣一組全裸的女人體,我們不禁想起他與維多利亞的那段柏拉圖式的愛戀。作者把滿腹情思,一腔積郁,透過她們,透過那盤結(jié)的筋肉吐露出來了。然而,當(dāng)她們一旦成為了藝術(shù),就超越了個別,超越了時空,超越了自我的小宇宙,而體現(xiàn)了這個特定時代的民族精神,反映了這個偉大時代的人在向光明奔跑過程中的痛苦與憂思。同時代的卓梵尼?斯特洛茨依曾為《夜》寫下這樣一首詩: 夜,為你所看到嫵媚地睡著的夜, 那是受天使點化過的一塊活的石頭: 她睡著,但她具有生命的火焰, 只要你叫她醒來——她將與你說話。 而米開朗琪羅卻這樣賦詩回答: 睡眠是甜蜜的,成為頑石更是幸福, 只要世界上還有罪惡與恥辱的時候。 不見不聞,無知無覺于我是最大的樂歡。 不要驚醒我,啊!講得輕些罷! 這種悲壯的圖景,這些英雄的形象,不禁使我們回想起希臘古典時期的《望樓上的軀干》等形象。那塊塊隆起的肌肉,條條繃緊的筋腱,就是人間說不盡的豪言壯語,唱不完的悲曲哀歌!米開朗琪羅的人體形象,繼往開來,使裸體藝術(shù)創(chuàng)作手段得到了進一步發(fā)展,在挖掘人物精神更深的層面上發(fā)揮了其他創(chuàng)作手段所難以替代的作用。他為后世做出了光輝的榜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