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尋胡同中第三處魯迅故居時,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記住詳細地址,只知磚塔胡同(元代所建,名稱未改),忘了門牌號。這一疏漏卻成全了我的采訪,確認魯迅詬病的國人善于“忘卻”的習(xí)性留存與否。
別說尋魯迅故居,就是在西四大街上尋磚塔胡同都費勁。好不容易遇到一位路熟的:“你沿路東走,到了‘巴黎’,一個叫‘巴黎’的婚紗還是美容廳,就往胡同里拐。”
進了磚塔胡同東口,挨家挨戶打聽,想知道魯迅在2011年春節(jié)——這一歷史節(jié)點所享有的知名度。小店鋪、小旅館內(nèi)營業(yè)員一聽“魯迅”一臉茫然,用怪異眼神盯住我細看。
約至胡同中段,見一門面、廳堂、樓宇都還可觀的招待所信心大增,疾步上前:“魯迅住過這兒么?(指附近)”柜臺前一位皮衣褲女子很肯定地說:“沒魯迅,沒有,我來這里有一段時間了,我們這兒沒魯迅。”
斜對面,是一家醫(yī)療診所,于是我寄厚望于醫(yī)生:“魯迅住在哪兒?他在這條胡同住過的。”戴眼鏡、很斯文的白大褂很禮貌地說:“我們這兒可是診所呀,這——你該去問街道居委會!”
就找居委會,不行再找派出所。
我沮喪地問一小食品鋪小外地農(nóng)村女店員:“街道居委會在哪兒?”按其指點出了店門,回頭有一搭無一搭地又問:“對了,你知道魯迅故居嗎?”
——“前面,84號。”
真是喜出望外。
84號,在胡同西頭兒。
正是“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是一個太不起眼的小民居,門口的小賣部也顯寒酸,門邊“牛奶箱”的字跡模糊,我面前的魯迅形象卻高大、清晰。感覺它比紹興會館、比八道灣大宅院更像是魯迅的家(1923年8月至1924年5月)。它比北京留下的數(shù)十座王府更顯富麗堂皇,因為“君子居之”。我們不知是魯迅使胡同增添光彩,還是胡同成全了魯迅。但魯迅是草根文豪不假,他始終站在窮苦大眾一邊說話,反抗暴政與強權(quán),鞭撻黑暗與腐朽。
人們早已熟悉的“祥林嫂”的形象構(gòu)思,就是在這幾間寒舍里。暫住的9個月時間,魯迅寫出了《祝福》、《在酒樓上》、《幸福的家庭》、《肥皂》四篇小說,并發(fā)表《娜拉走后怎樣》(北京女子師范高等學(xué)校文藝會)、《未有天才之前》(北京師范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校友會)兩篇著名演講。想必是看了《祝福》或讀了演講詞,今日的大學(xué)在校生才慕名來此觀瞻。
看過魯迅故居,我仍好奇,何以小店鋪小姑娘知曉84號?回程再訪,她說:“每到暑假,總有些大學(xué)生三五成群來這里,問得多了,我也就知道魯迅住在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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