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紙上彩墨-80×107cm-1958年 所幸世間并不全是猙獰的人性與污穢的眼睛。總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人,要用了正直的心與行動,將她解救出火坑。這個向她伸出人間最仁慈的手的人,就是她后來的丈夫潘贊化。 現(xiàn)在看來,民國時期的人的素質(zhì)事實上是非常高的。潘贊化(1885—1959)是那個時候的新派人物,早年不僅于日本最負盛名的早稻田大學接受過高等教育,而且是追隨孫中山搞民主革命的人,也多年出任蕪湖海關(guān)監(jiān)督,后來還當過中學校長,傾心于教育事業(yè)。這種既會讀書、又有新派革命思想且為官為教育的人,自有高出常人的見識與仁義。 正是在他任蕪湖海關(guān)監(jiān)督時,他認識了十七歲的潘玉良,在玉良的懇求下為其贖了身。 這個“認識”,不是潘贊化去逛妓院遇上了潘玉良,是商會之人想借雛妓收買他,才創(chuàng)了他們認識的機緣。 《情》布上油畫-72×59cm-1949年 贖身后潘贊化不知如何安置這個一字不識、無家可歸的丫頭,已是已婚男人的潘贊化,只得將她收來作了小太太,算是將一個最大的恩義給了玉良。 民國時期的婚姻制度還不是一夫一妻,所以潘贊化是正式與潘玉良舉行了結(jié)婚儀式的,他們的證婚人,是潘贊化的莫逆之交、有絕世英才的大才子陳獨秀。 可以說,潘玉良的一生,全因這個仁義的男人的救助獲得了意外的重生。這樣的事件放到今天,從哪一個方面來說都不可能成立:一個沒有家世、沒有受過教育、沒有社會地位、并且長得一丁點兒不漂亮的女子,怎么可能被一個留過洋、儀表堂堂的知識分子看上,并給予她做人的尊嚴、教他識字、讓她畫畫?! 所以真的只能說,天命雖待玉良如此刻薄,卻總還沒有將她置于死地,留了一線脆弱的曙光給她。就那么瞬間即逝的一絲光亮,玉良抓住了它。 也因如此,玉良對潘贊化的感恩、仰慕與惦記持續(xù)了終生。玉良原姓張,她的“潘”姓,即是為了紀念潘贊化對自己的恩德而來。她將他視為最親的人,也把自己當成他最親的人。 潘贊化救出玉良來,不是要以救世主自居,不是要奴役她輕看她。這個男人一生從來不曾傷她。他尊重玉良,醇化玉良,買了筆墨紙硯來讓她識字誦書,并請了鄰居洪野先生來教玉良學畫。 也真是神奇,這個望上去并沒有聰慧面貌、自小也沒有識過幾個字的平凡女子,命運一旦有了轉(zhuǎn)折,天賦里的異質(zhì)竟齊齊迸發(fā)出來。她學文化課笨笨的,寫字也拙,可是對于形色俱備的繪畫極其有感覺,用了最大的毅力與誠懇,去觀察與領(lǐng)悟如何在紙上勾勒出一個瓶子、點染出一朵鮮花。她對繪畫逐漸表現(xiàn)出來的知覺上的敏銳,令老師與潘贊化吃驚不已。 |